枫桥听笛

天下齐观

枫桥听笛

吴萃伦

　　中秋国庆长假，由子自驾作苏州游。抵达次日，我们便去了寒山寺。

这是我第二次来苏州，一九九二年因追捕一投毒案嫌犯来过。任务完成后去寒山寺匆匆一走，印象是简陋空落，没有想象中的月落乌啼江枫渔火的那种境界。时光如流，二十年过去了，当年我在刑警队长任上，踌躇满志。岁月峥嵘，而今已是退休赋闲散淡之人。站在古刹殿前，庙堂如昨，钟声依旧。我想起刘过的那首《唐多令》：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

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舟犹未稳，

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

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此情此景与此时此地竟如此恰合。

　　苏州人应该感谢张继，一首绝句推出了两大景观——寒山寺与江枫桥。如今，两景成了姑苏城的文化名片。二十年前来时，寒山寺枫桥是一个整体名胜，不想今日竟被一道篱笆一分为二了。不管旅游主管最初是否是为商机经济的考虑，但从实际效果看却歪打正着，一边香火缭绕，人声鼎沸，一边清静寥廓，萧落疏朗。桥归桥，寺归寺，求神拜佛寻幽访古各取所需。因我们来迟，寒山寺停车场已满，被安排到枫桥停车场。我不明就里，下了车买了门票，走进去才知是枫桥景区。

虽已仲秋，但因今年天气偏暖，园内仍一片葱翠，只有那枫叶稍着橘红。园林不大，京杭古运河依园而过，三四亭台楼阁散落其间，假山曲径碧树石桥……如若不知其名，与大多的城市公园相差无几。枫桥夜泊那种意境已荡然无存了。

　　正欲离开，忽地从远处传来笛声，那笛声悠远绵长，细听之，这是一首《姑苏行》，调取昆曲，是笛子经典名曲。循声寻去，只见一老者正在一六角亭里吹奏。老人年约古稀，一袭长衫，冉须飘飘，清瘦儒雅。但见他时俯时仰，或吸笛或吐或疾或缓，张弛有序清浊分明。那节节音符从笛筒中缕缕叠出，仿佛化作－瓣瓣花蕊飘洒而下，又有如水墨江南画卷缓缓展开。旷古空灵，颇类大希之声，听之有润肺清腑吐故纳新的痛快，远离尘嚣超凡脱俗的愉悦。看得出，这位老先生是位专业高手，笛声圆润柔美，脆而不涩，醇而不腻，尤其那低回的余音极富韵味。一曲方罢，我起身鼓掌，老人含笑点头。我小心请教，正是《姑苏行》。

　　寺也罢，桥也罢，贵在城外。因在城外，才有了“月落乌啼”、“江枫漁火”，才有了“平林漠漠烟如织”、“芳草碧连天”，才能够寄托乡愁感怀人生，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野生态原生态吧！可如今，它们都城市化了，岂止城里，简直就是天天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惆怅失望之际，惟有这笛声仿佛从天籁传来，一下子便引领我跨越时空走近张继笔下的那个古寺廊桥，霜白枫红，渔火点点，乌篷桨橹，月色朦胧，钟声悠悠……这不正是我梦里寻觅百度的她吗？

　　见我要与笛者攀谈，夫人在旁提醒，还要去虎丘。我只好与老先生拱手揖别。后来我们又去了耦园拙政园，还去了金鸡湖，但总不比枫桥之遇。回池多日了，那笛声还萦绕于耳，萦怀于心。

二〇一二年十月八日于秀山苑

笛子独奏•姑苏行

【背景音乐 姑苏行】

【编辑制作 齐海纯】

【贵中老三届•校友天地】

202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