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战役总结（四）

泳往直前

　　那么为何十兵团派出85师师长兼政委朱云谦带领隶属85、87两个师的253、259团参加28军指挥的金门岛战役呢？

我个人判断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28军参谋长吴肃调任华东军政大学训练部长，十兵团已经内定85师师长朱云谦接任28军参谋长，正在等上级批准（金门战役结束后命令才下达，之后不久又调空军，组建空降兵部队），估计叶飞希望朱师长能熟悉并参与28军的作战指挥工作。

-85师253团刚参加厦门战役，对登陆作战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作为85师师长带下属部队协同28军，也符合情理。

-朱云谦师长作为29军主力师师长，指挥与协调能力一定是非常强的。

金门战役第一梯队最佳的组合应当是82师2个团加上84师1个团，都是28军的部队，这样有利于登陆后，82师统一指挥与协同作战。

那么为何28军前线指挥员肖锋会排出3个隶属不同师的部队组成第一梯队呢？我判断除了表面上希望利益均沾，风险共担外，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那就是本位主义。82师是28军的主力师，如果指挥员不希望主力师出现过大或过早的伤亡，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保存实力。

如果对军队历史熟悉的，应当十分了解早期部队内部一直存在的一种观念，在上层称为门阀主义，中层称为本位主义，基层称为乡土观念。

例如十兵团28、31军虽然都来自山东，但是鲁军与齐军还是有区别的，两只都很强的部队不一定能协同好（济南战役东西线协同就出现过问题）。所以十兵团每次作战，都是把29军拆开配合另一个部队。

又好比长津湖战役，26军在战场环境十分恶劣，完成任务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不派离的最近的鲁军76师（距离下碣隅里45公里），而派距离最远的吴军88师（距离下碣隅里70公里）。做出如此奇怪决策，26军军长张仁初内心深处无法言状的奥秘，只有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与兵团参谋长胡炳云才能猜出一二，所以才会出现宋时轮愤怒要求撤销26军番号的事情（恭请政治部宣传干事批判此观点）。

二，金门战役失利原因分析

（八）关于金门战役情报问题

十兵团对胡琏兵团的情报追踪：

十兵团入闽后，中革军委又赋予其一项任务，就是西进潮汕，在闽粤赣边纵配合下围歼胡琏第十二兵团于大陆。为此十兵团一直在关注胡琏兵团的动向。

9月11日，十兵团下达进军闽南的命令。

9月16日，十兵团下达漳州战役命令，至25日，漳州战役以及扫清厦门外围战斗结束。

在此前后，十兵团一直在密切关注胡琏兵团的动向。

由于胡琏第十二兵团名义上属于广东战区薛岳战斗序列，而且是当时东南方向唯一机动兵团，该兵团的主要作战方向是增援广州。早在49年5月底，胡琏兵团正式编列为第十二兵团，隶属白崇禧部队战斗序列，胡琏就悄悄飞到台湾，觐见蒋介石（已经下野），表示仍听命于蒋（介石），而敷衍于李（宗仁）、白（崇禧）桂系。

10月8日，蒋介石刚从厦门回台湾，就命令陈诚派罗卓英亲赴汕头，与胡琏商议增援金厦的事宜，胡琏以十二兵团在国防部编列中仅2个军，而实际拥有3个军，于是他派最强的18军前往金厦。

此时正值厦门战役发起前，十兵团情报部门侦听到胡琏兵团有登船调动的情报，但是不知其行动方向，为了摸清胡琏兵团的动向，十兵团致电第四野战军了解情况，获得的答复是：胡琏兵团登船后向广州增援。鉴于广州战役兵力不足，叶剑英还致电林彪，要求陈谢兵团入粤参战。从四野的答复和广州战役四野的兵力部署分析，十兵团情报部门判断胡琏兵团登船去了广州。

10月10日晨，胡琏兵团第18军高魁元军长即率领11师抵达金门海域，并且立即派31团增援大嶝岛40师。

10月10日晚，29军87师259团攻占大嶝岛抓获敌18军11师31团俘虏，据此十兵团判断胡琏兵团第18军11师已经抵达金门。根据俘虏口供，敌11师已经驻防金东原45师防地，为此十兵团情报部门判定敌金东45师可能调防厦门。

10月13日，28军汇报只征集到输送1个团的船只，十兵团鉴于28军船只不够，以及胡琏兵团增兵金厦的情报，叶飞果断下决心，决定取消金厦并取，改为先厦后金，并且立即集中兵力，展开厦门战役。

10月14日广州解放，情报显示胡琏兵团没有增援广州，为此十兵团判定胡琏兵团机动的三个方向：台湾、舟山和金厦。

10月15日厦门战役发起，至17日厦门解放。

10月18日胡琏兵团第18军118师抵达金厦海域（如果叶飞稍微犹豫，没有立即发起厦门战役，敌118师增援厦门，厦门战役能否取胜则是未知数）。

厦门战役结束后，十兵团没有俘获敌45师官兵，为此十兵团情报部门确认45师还在金门。由于当时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部队番号天天在变化，所以十兵团情报部门对胡琏兵团第18军11师是否增援金门开始产生怀疑。

十兵团继续追踪胡琏兵团的动向，但是胡琏第十二兵团师以下部队无线始终保持静默，犹如幽魂，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胡琏对部队采取了十分严格的保密制度，部队受命登船调动，师以下官兵均不知道运兵的船只驶向何方。例如11师32团团长王诚华回忆：我团于中秋发航，月明星稀，苍茫大海，一望无际，行军命令，分段示之，部队航行，不知所以。

10月12日，李宗仁代总统将总统府从广州西迁至重庆。10月14日，广州解放，薛岳败退海南岛，隶属于广东作战序列的胡琏第十二兵团也就不受国防部制约。此时蒋介石正在舟山定海召开军事会议，鉴于舟山战事吃紧，蒋介石急令胡琏兵团第19、67两个军驰援舟山群岛。

10月17日蒋介石回到台湾后，意识到金门的军事和政治意义都极具意义，而蒋对汤恩伯和李良荣守卫金门不放心，为此电令胡琏立即赶往台湾。胡琏于10月18日赶到台湾，10月20日被蒋介石任命为福建省主席兼金门防卫部司令官，率领第十二兵团部赴金门换防。

10月20日，胡琏兵团第67、19军正在汕头陆续装船，准备按计划前往舟山。10月22日，蒋介石考虑到胡琏十二兵团部正要换防金门，遂决定67军增援舟山任务不变，并立即给胡琏十二兵团发电报：第19军立即前往金门，并派中荣等军舰前往潮汕接运（此电报应当是直接发给第19军的）。

10月24日晨，胡琏十二兵团第19军抵达金门水域。

10月24日中午，十兵团接到28军肖锋电报，计划当晚向金门发起攻击。叶飞立即召开作战会议。叶飞考虑到广州战役结束，胡琏兵团去向不明，询问情报部门，胡琏兵团是否到达金门，情报参谋报告：胡琏兵团已于10月20日开始陆续离开汕头，目前正在海上徘徊。

此时机要参谋送来一份截获的电报，内容是10月23日，胡琏在海上发给蒋介石的，请示撤回台湾（这份截获的电报对叶飞决心抓住最后战机，拍板攻取金门起了重要作用）。

叶飞看了这份译电后判断说：从这份电报看，胡琏兵团的行动有两个可能，一是增援金门，一是退回台湾。可能是蒋介石命令胡琏增援金门，而胡琏不愿意，所以发电给蒋介石，要求撤台，因而在海上徘徊。于是叶飞决定抓住战机，对作战处长说：攻打金门的时间已推迟了几天，现在是，应趁胡琏兵团尚未到达金门之时，发起登陆战攻取金门。

本人对这份电报有异议：

理由一：胡琏于10月18日即应蒋介石命令从汕头赶赴台湾，并被任命为福建省主席兼金门防卫部司令，胡本人10月23日还在台湾，有任何请求可以随时觐见蒋介石，而不必要发电报。

理由二：胡琏已经明确受领任务，率领十二兵团第18、19军换防金门（18军已经抵达金门，19军尚在海上），胡琏于10月24日从基隆乘船离开台湾驶往金门。他即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向蒋介石请示将第19军撤往台湾，而自己仅率第18军守卫金门，这不符合军事常识。

理由三：胡琏对部队的行动是有严格保密制度的，海上航行时，部队均保持无线静默。例如19军18师52团团长回忆：我团于10月20日早晨登船，4天后到达金门海面……船只直到下午四点钟才靠近一处岸边，看不到码头，看不到电灯，直觉告诉我们这不是台湾。下了船才知道是金门料罗湾。

理由四：有文章提出，10月23日十兵团截获的电文可能是胡琏编造的假电文，目的是迷惑我作战意图。但是按照军事常识，作为防御一方（弱方），如果要遏阻对方的进攻，应当虚张声势（如当年诸葛亮空城计一般），如此编造减少兵力的假电文，只会弄巧成拙。为此我判断此电文不可能出自老谋深算的胡琏之手。

理由五：该电报是23日截获的，24日机要部门刚破/猜译结束，还没提交情报部门进行综合分析判断，而是由机要参谋直接交给作战会议。因此该电文未得到情报部门的核实。

那么十兵团截获的电文究竟是出自哪个部队呢？我个人判断很可能是运送19军的运输船之间的通信。因为船只之间通信虽然也受到管控，但是海军系统为了航行安全还是保持通信联络不中断。

当年我军对敌军电文的破译通常是破解个别字，大部采取猜译的方式，因此此电文很可能猜译的不完整或不准确。

熟悉司令部工作的应当都了解，当年部队负责监/侦听敌无线通信的是通信部门负责，截获电报后交由机要部门负责译电，而机要部门完成译电后交给情报部门，情报部门根据整个战场态势和电报内容进行分析判断之后，再判定此电报真伪和破/猜译是否准确，最后将电文和情报部门的分析意见提交作战部门。

我军的技术侦听主要是由兵团以上单位负责。十兵团撤销后的福州军区三局，以及军区空军技勤二团，都是负责侦听台湾以及关岛和菲律宾方向情报的。【战地日记】记载：抗美援朝期间，空联司在安东四道沟山顶上就有新组建的空军侦听单位，分为两部分，一是无线侦听，截获敌电文（战役情报）。二是侦听敌飞行员之间的通话（战术情报）。

28军的情报工作：

28军前指对情报收集工作不够重视。从9月16日平潭岛战役结束，到10月24日发起金门战役，整整38天，没有对金门岛当面之敌实施过一次实地侦察，没有进岛捕获过一名俘虏，没有获得直接战术情报，而是以兵团部提供的，以及自己侦听的战役情报，代替战术情报。

攻占大嶝岛前，29军87师259团团长亲自抵近侦察，在进攻前多次派侦察兵上岛侦察，捕获俘虏，获得许多有价值的战术情报，对顺利夺取大嶝岛起到了重要作用。

31军在进攻厦门岛前，也派出侦察兵前往厦门岛侦察地形，抓获多名俘虏。

但是28军侦察营就在莲河，不仅没派侦察兵前往金门侦察，反而让侦察营负责寻找船只。

82师进驻大嶝岛很长时间，只是对金门岛实施目视观察和无线侦听（敌军依靠有线通信，无线保持静默，意义不大），并没有派侦察兵前往金门实地侦察，导致登陆部队茫然不知金门敌军在不断的增兵，调整部署，加修工事，设置障碍，把防御重点配置在东西一点红一线。

28军副军长肖锋提出金门战役采取奇袭加强攻的方针，但是10月24日晚，金门守军发现对岸灯火通明，船只集结，无线突然静默。李良荣马上判断今晚共军将登陆。之后82师在大嶝岛燃起篝火，金门守军判断共军渡船已经出发。我军登陆地段刚好选择在金门守军当天演练模拟抗登陆的地方，我登陆部队完全落入敌人预先布置好的口袋之中。

如此不知彼，不知己，必然战必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