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念天堂,</p><p class="ql-block">再念天堂。</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弥留之际用微弱的眼神看着我,使出全部的气力轻轻地拍了拍床头,然后张开手等我。</p><p class="ql-block">我默默地坐过去伸手握着父亲的手,眼里噙满泪水。</p><p class="ql-block">父亲格外平静,用尽最后力气虚弱回握,然后自然松开。</p><p class="ql-block">有人说老爷子非得下一场雨才能走。第二天,也就是前天,终于下了一场阵雨。</p><p class="ql-block">昨天,父亲再也没有力气和任何人交流了,哪怕是一个眼神。 </p><p class="ql-block">昨晚23点18分父亲发出最后一个声音后便驾鹤仙去。</p><p class="ql-block">十一年前父亲回湖北老家一场酒中风后身体每况愈下,我一直担心这一天,甚至认为自己会情绪失控而号啕大哭。</p><p class="ql-block">这些天父亲一直很平静,走的也很从容。</p><p class="ql-block">父亲走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p><p class="ql-block">我想,父亲或许已经到了天堂。</p><p class="ql-block">[合十][合十][合十]</p> <p class="ql-block">在天之灵</p><p class="ql-block">送走父亲的那天晚上,我和二姐陪母亲准备乘车回河那边的店子住,车就停在几年前同学们开车到我家时差点翻车到潭湾(河名,也是我们祖上留下的一块自留地)的那个上坡,那是一条又陡又窄又带拐弯的上坡。</p><p class="ql-block">二姐担心二姐夫的车技,说等把车倒到公路上了再上。我说外面下着麻纷细雨别淋湿了先上车。我们都挤在后排座,母亲坐在中间,我坐在右侧。二姐夫可能不熟悉路况,也可能是车技不好,还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出口需要人指挥倒车。</p><p class="ql-block">看着二姐夫小心翼翼地往下倒车,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接到电话刚说了几句,突然看见右倒车镜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车屁股悬在河面上。</p><p class="ql-block">我赶紧喊了一声“刹车!”二姐夫不解地一脚刹车,待我们下车检查时,左前轮已经悬空,左后轮下了水泥路面,右后轮一半虚托在枯草上,一半悬在藕池的水面上。如果再晚0.001秒,可能连人带车扎进了藕池。</p><p class="ql-block">这个藕池就是40年前,村里的一个姑娘出嫁时,前来迎亲的鞭亲家(新郎的叔叔,娶亲队伍中专职放鞭炮发红包定事情的人)因为月星憨子(村里一个少年大力士)把他的棉帽摘下来扔到了藕池里,在鞭亲家从河里捞棉帽的时候,村里送亲的人都挤在这条路上看热闹,一些人就起哄刁难抢他的帽子,或用砖头瓦块击打水面专门溅他一身水。</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当地的一些习俗,没有人追究谁是谁非。鞭亲家有点急了,不问青红皂白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向人群砸过来。很不幸,石头砸在了我的额头上血流如注,直接昏倒在地,那年我十一二岁。</p><p class="ql-block">这次回老家大姐说在我被石头砸了额头的前三天,瞎子算命说我三天之内或有血光之灾,千万千万不能破了面相,特别是额头不能受伤。</p><p class="ql-block">这或许就是命吧!</p><p class="ql-block">冥冥之中上天都已经做了安排。</p><p class="ql-block">几年前同学开车翻车挂在堤坡侧面的一块石头上,村里人见了都惊奇地说,我的奶奶一辈子吃斋念佛,一定是她老人家在天上看着。</p><p class="ql-block">这次呢?</p><p class="ql-block">那天,在离开老屋前,在答谢历任村务会班子的茶话上,总管代表我们家属答谢说,不管你们是干儿子还是干闺女还是村长书记,能一个不少地穿麻戴孝给老书记送终,就是尽到最大的孝心,虽然老书记看不见,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人都能看得见。我不无感激地补充了一句:老爷子在天上一定看得见。</p><p class="ql-block">我想,一定是父亲在天有灵。</p> <p class="ql-block">四爷的葬礼</p><p class="ql-block">双十一那天晚上十点多,接到老七的电话,老七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老六”,我沉重地回复老七我明天就赶回去。我也没有说一句安慰他的客套话,我觉得说其他的都是废话。下午悼念一位同事的母亲时,有大姐二姐的几个未读信息和老五的电话,四爷因突发脑溢血经抢救医治无效病逝。</p><p class="ql-block">父亲兄弟姐妹六人,四爷排行老四,父亲排行老三。四爷和父亲年纪相差两岁,从小就形影不离。从我记事起,四爷就经常讲他和父亲年轻时的故事,一起逃学打架,一起到湖里割猪草,一起下河捕鱼捉鳖。故事里四爷永远是主角。当然四爷和父亲讲的版本有时是有出入的,问题的关键在于谁是主角。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父亲居然和四爷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家里穷到只有一张可以拿得出手搬到学堂供读书用的桌子,其实和传说中穿一条裤子是一码事。</p><p class="ql-block">四爷年轻时被村里推荐到武汉工作,家庭条件相对优越。老七是四爷的儿子,在我们这一辈排行老七(不含姊妹),老七比我小差不多两岁,我们也是同一年上的学,不同的是老七在武汉上的学。四爷经常带着一家人回老家住,我和老七因为年纪相仿,经常在一起玩耍。那天在饭桌上,老五当着众人的面调侃我和老七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也不是没有根据的。</p><p class="ql-block">四爷对我们下一辈都很亲,对每个晚辈都是儿前乖后,出手也大方。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冬季,四爷看我身上只穿了一件破旧棉袄,里面没有衬一件内衣,冷风嗖嗖灌进去冻得我鼻脸拉胡(流冷鼻涕),对父亲指手画脚直呼其名大批特批,待下次回老家的时候专门买了两件蓝白相间像海军服一样的秋衣,我和老五一人一件。我爱惜得不得了,一件秋衣穿了好几年,一年四季都在穿。</p><p class="ql-block">四爷一辈子潇潇洒洒,走的时候也没有遭什么罪。告别仪式那天,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亲朋多是聊一些四爷年轻时风光无限的趣事,只有在围着灵柩告别的时候表情略显沉痛凝重。</p><p class="ql-block">老大和我扶着老七跪在四爷的灵柩前,我鼻子一酸,不争气的眼泪不由自主滴夺眶而出,因双手要搀扶老七,顾不上擦拭,泪水夹杂着鼻涕顺着嘴角往下扯成一条长长的线条,伴随着呼吸上下抽动。</p><p class="ql-block">我不敢抬头,担心旁人看见我的囧相。后来老八悄悄告我,幺父在没人的角落也曾转头暗自落泪。</p><p class="ql-block">四爷的骨灰安葬在老家的祖坟陵园,紧挨着伯父的坟墓,墓碑比伯父的墓碑要高大气派许多,送四爷到坟地的亲友们尽量说一些开心的话题,说四爷活着的时候风风光光,走也风风光光滴,把白事搞成喜丧的气氛。</p><p class="ql-block">当初是老四负责安排招呼修建四爷的坟墓的,他说选址的时候征求过父亲的意见,说是父亲让把四爷的坟墓建在大伯的右手边。大伙看大伯坟墓左手边还有一块空地,就开始调侃左手为大,左手的位置更好,是一块风水宝地。老三是当地远近闻名的郎中,是我们这辈混得较好的一个,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略带口吃滴调侃父亲:“三爷,还是能那(您)高,原来能那早就谋好了自己的位子。”</p><p class="ql-block">父亲走路已经有点颤颤巍巍了,眼泪葩挲(泪眼模糊)滴看着晚辈们调侃自己呵呵一笑。父亲心里可能深藏着一句话想对四爷说“汝死我埋,我死谁葬?”幺父看着父亲伤感的样子强装笑脸,指着大伯坟后面那块杂草灌木地说,他死后把他安葬在大伯的身后。老四调侃道:“感情好(那正好)能那们首(您们)老一辈的弟兄们正好凑一桌麻将。”</p><p class="ql-block">这或许就是归宿感吧!</p><p class="ql-block">借用二哥在告别仪式上的悼词:四爷,一路走好,我们永远怀念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