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香樟树

沐槿卿

<p class="ql-block">  这棵香樟树,树干悄悄溜上了屋顶,青苔悄悄爬上了树干。</p><p class="ql-block"> 这棵香樟树,它比我的年龄还大得多。我长水痘那会儿,它就高过了对面的矮房子,我和外公拉着手就能抱住它。后来,堆砌了一个圆圆的花坛,把它围在里面。不过,现在的它住在一个水泥圆圈里,要好几个人围成圈才能包住。</p><p class="ql-block"> 春天,每逢周六日,这棵香樟树底下是最热闹的。邮政快递员准时送来报纸,老干部聊着近期新闻,不时朝我笑笑。一块厚重的石板凳,那里坐成一圈的老人,他们手里捧着瓜子,边嗑着瓜子,边聊着武打片。而我喜欢黏着外公,紧紧揪着他衬衫的衣角,不愿意走在水泥路上,想要抱抱。外公把我放在花坛的圆边上,牵着我的手走了一圈,放开手看着我走了一圈。我竟然在短时间内喜欢上了走圆圈——这种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走路,可太有趣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风是清爽的,拂过香樟树茂密的头发,抚过我的脸蛋。</span>阳光一闪一闪地透过树梢,铺到每一片叶子上,抬头看看树,树叶不像小蝴蝶,不像小精灵,倒像绿色的小眼睛。我望着它们,它们也低头看着我,朝我招招手。</p><p class="ql-block"> “树有年轮嘛?我想看看。”我松开外公的衣角,不再像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年轮,刻在树里面,割开才能瞧见。老叶的小囡囡识得那么多字,报纸看得懂吧?”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有一束光,一点儿也不陌生。我接过老干部递来的报纸,报纸是暖暖的,应该是阳光晒的,报纸是真的有墨香,“浙江日报”,我指着报纸。</p><p class="ql-block"> 外公抱起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让我自己观察香樟树,我拍拍树,它也不会开口回答我的问题。它能听到我的问题,感受到我给它挠痒痒,或许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p><p class="ql-block"> 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年轮,只看见树皮的样子,一块一块穿在树身上。</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今天,又一轮排队做核酸,我才想起,怎么坐在这棵香樟树下曾经相聚过的老人都走了?</span>树下空荡荡的,黄线拉得长长的,路过的人都戴着口罩,我也戴着口罩,香樟树都认不出是我了。</p><p class="ql-block"> 你瞧,这便是它的年轮——香樟树老了,故乡也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