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饭

王洁平

近来早上总是想吃泡饭。昨日晚饭时用老家锡山大米多煮了些米饭；早晨起来，把剩饭放入锅里，加热水一煮，勺上一碗，酱菜“搭搭”；或同煮两个鸡蛋，或加个圆圆包子，一顿早餐好有舒服感。那天席间，和朋友提起泡饭，竟大伙儿都说早餐喜欢吃泡饭。泡饭，已然是无锡人的一种传统和习惯；吃了大半辈子，还是心心念念这一碗泡饭。 　　无锡人啥时喜欢上吃泡饭，似乎无法考证。但必定是和无锡这座城市的特质和人们的生活方式有关。江南盛地，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发祥地，工商城市历经百年，人们不是“打工族”，就是“做生意”，一大早都要赶着去上班；“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根本没有辰光熬粥烧饭；而泡饭就是这么简单：前日剩饭，热水一煮；或者干脆就用开水一泡；简简单单，吃了赶着去上班。无锡又有着“鱼米之乡”的美誉，水秀山灵；这里一直盛产上等稻米，煮饭香甜糯软，泡饭则是润泽清爽，家乡味道满满；恐怕这也是无锡人对于泡饭情有独钟的因缘。再一思想，莫非是受了无锡人李绅《悯农》诗的影响和感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剩饭煮泡饭；泡饭，“泡”出了珍惜粮食的“典范”，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 　　泡饭当家的早餐，说简单，也不简单。无锡人对于早餐是不会将就的。配泡饭的小菜就能开出一张林林总总的“菜单”：萝卜头、大头菜、乳黄瓜、甜菜心、松花蛋、咸鸭蛋、涪陵榨菜、糖醋蒜头、油汆花生米……“萝卜青菜、各人喜爱”，每个家庭总有自己钟意的小菜“搭搭”泡饭。记得小时候，外婆常买什锦酱菜中的一种叫做“宝塔菜”的让我下泡饭，因为那是我的喜欢。宝塔菜原名叫香螺菜，它的形状像一个个层层叠加、向上生长的小宝塔，甚是好看。咬一口，味美脆爽；吃起来好有一种仪式感。后来才知道它的学名叫甘露子，竟然是一味中药；生长在湿润低洼处，真是不可貌相。 　　当年，母亲一早去上班前，总会煮好泡饭，也常去附近的大饼油条小店，用筷子串回几根油条，把油条切成一段一段，倒一碟酱油，让我和弟妹们蘸着吃；泡饭的质感，油条的口感，好有满足感，一会就被抢光。后来，吃泡饭时，我不仅喜欢油条酱油蘸蘸，还心仪上了腐乳“搭搭”。腐乳很有意思，还分“红方”、“白方”：“大块”、“玫瑰”等属“红方”，“桂花”、“五香”等属”白方”。不管“红方”、“白方”,怎一个“鲜”字了得，很是“焐饭”。绝对的美味佳肴，且和泡饭成为最佳“搭档”。 　　随着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包括“早九晚五”的实行，无锡人的生活节奏渐渐慢了下来。不少人家的早餐煮上泡饭，还会煎个荷包蛋，买来鸿运大包，并欣欣然炒上一盘自己心仪的时令蔬菜佐餐。年轻人家庭，则都会烤几片面包，或夹上奶酪或香肠，或涂上花生酱、蓝莓酱；乃至来一份“三明治”、煎牛排，添一份水果。不管怎么吃，总把“泡饭+”的早餐吃得讲究，吃出质量。自在的生活，美好的一天，从简单的泡饭、丰盈的早餐开启。 　　泡饭，泡饭，简简单单的泡饭；从小吃到大，百吃不厌，终是喜欢。当然，现在的早餐，可以有很多选择：可以到街头巷里的饮食店里吃碗阳春面，来碗小馄饨，点上一屉无锡小笼包；还可以去寻觅想吃的梅花糕、玉兰饼、大饼油条加豆浆。当下，“吃春”时节；荠菜鲜肉馄饨、韭黄馅心春卷、麦青团子，都是无锡人的“必吃”。然而，无锡人还是在家里吃泡饭的“日脚”居多，还是喜欢那一碗简简单单的泡饭。以我来说，隔三差五，总要吃餐泡饭；出差、旅游回来，赶忙煮碗泡饭；甚至在外酒席过后，回家也会做碗泡饭，清清胃肠，享一份舒畅。一碗泡饭，一道点心，几碟小菜，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餐，却在无锡人的生活里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从节衣缩食的艰苦岁月，到衣食无忧的丰盛今朝；不论是乍寒的春晨，还是冷湿的冬日；这碗柔软般、暖乎乎的泡饭，给了多少无锡人无尽的情结和温暖。 　　咸泡饭，当是泡饭的升级版。会过日子的无锡人善以一碗咸泡饭犒劳自己的味蕾和生活。咸泡饭，还是这么简单：把家里吃剩的蔬菜、荤菜(无锡人叫“咣当”) ，倒入米饭，一锅煮开，再小火“笃笃”(吴语：泡饭煮开的象声词)；一碗香喷喷的咸泡饭就上了餐桌；不添什么佐料，已是鲜鲜的口感。当然，如果加上一点香油，那就更“赞”，可咸可甜，可辣可淡，各自喜欢；一碗咸泡饭，犹如现代用词中的“混搭”，把生活中的所有滋味都“泡”了进去；慢慢咀嚼，细细品味，那份惬意、那份知足，感觉自是悠然。很多人家还喜欢用新鲜的菜肴煮咸泡饭：素的，会去小菜场去买回小青菜、新鲜蘑菇，和新米饭一起煮；荤的，大多喜欢雪菜肉丝咸泡饭；讲究一点的，还会做起虾仁素鸡咸泡饭、排骨鸡汤咸泡饭等等。不管怎么“搭”，总是荤蔬随意，丰俭由己；煮上一款自己喜欢的咸泡饭，“搭”出一道自己心仪的上等美食，享受一份“小乐惠“。最为香鲜的，要数锅巴煮的咸泡饭，色香味俱佳，吃了都说喜欢。遗憾的是现在家里的电饭煲里已煮不出黄澄澄、香喷喷的锅巴。好在现在不少饭店、酒家都推出了许多品种包括海鲜咸泡饭、龙虾咸泡饭之类的咸泡饭。春分时节，，和几个朋友在一农家客栈小聚餐叙，酒过三巡，主菜上完，店主问道“想吃什么主食呢”，“雪菜冬笋咸泡饭”，伙伴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唤；店主也是用心，不一会，一大碗饭粒白中显黄，焦香扑鼻、清清爽爽的锅巴咸泡饭端了上来；显格！吃了一碗，再添一勺；“吃货们”连连称赞。 　　简简单单的泡饭、咸泡饭，在当下吃啥有啥的好时光，仍是好多无锡人不离不弃的习惯、心心念念的喜欢；也许泡饭里正蕴含家乡的记忆和情感，正盛满江南的乡愁和味道。与其说是一种生活习惯，不如说是一种生活态度：把简简单单的泡饭，品出有滋有味的生活；把平平淡淡的日子，过成惬意舒适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