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年味

野夫

<p class="ql-block">外婆过生日合影</p> <p class="ql-block"> 野夫</p><p class="ql-block"> 外婆家在于家坡村,村子偏远又小。说偏僻遥远,那是村子处在大宁版图上的最西边,绕村向东四五里,即是黄河,村子又是处在山西与陕西沿河的分界线。少时时常光顾,记不清哪一年在外婆家过年,那年,过得很有滋味。</p> <p class="ql-block">  节前去外婆家,村里没有太多的玩趣,在突起的土台上溜坡,是小孩经常光顾的好去处。我很嫌弃他们嘴唇上的鼻涕,还有胸前硬邦邦、脏兮兮的样子,但出于孩子的天性使然,也很快融入其中,有时,也会随他们在低洼的麦垛里捉迷藏,玩的天昏地暗,不知归家。低洼处距外婆家也就不到一里地,经常惹得外婆挪动小脚,一步三摇在土台前召唤。听声从麦垛里爬出,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麦草,一溜烟上坡,扑在外婆怀里,外婆腰系围巾,头带呢绒帽,嘴里唠叨着:“你这娃,不学好。尽跟村里的野娃子疯跑。”外婆嘴上嘟囔着,手却不停拍打着我身上的灰尘,捡拾衣服、头顶上的麦草,随牵着外婆干枯的手指蹦跳着回家。</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的土窑洞</p> <p class="ql-block">  煤油灯昏暗的视线里,炕头外公阴沉着脸,手里紧握着旱烟锅子盯着我,我胆怯地向外婆身后移动,外婆或许知道了什么,冲着外公喊:“不要吊着你那张老脸,看把孩子吓的。”外公沉闷着不说话,低头又吸起旱烟,嘴唇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其实在我看来,外公就是这样寡言,平时极少见外公笑。外公在村子里年长、辈分高,腊月里清闲,乡邻喜欢在外婆家串门,见有人来,外公象征性地点点头,用手比划着让人坐下,剩下少与人搭腔,这也许是长辈的威严吧!外婆端来花生、红枣和糖果招待乡邻,一边拉扯着日子,一边缝制着过年的衣物。村里人都说外公有福气,筹备过年的诸多事事一点都不用他上心,外公听着,用手捋一捋山羊胡须,很是受用。</p> <p class="ql-block">  年三十,外婆依旧早起,点上油灯,穿好上衣,坐在被子里打开《圣经》,低沉清唱或低语,外婆不大识字,可奇怪《圣经》书本哪一页哪句话她都知道,外婆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每天早起晚睡,都要做功课。吃过早饭,外婆在二舅新糊好的窗户纸上,贴上红红的窗花,招呼外公贴对联,对联写的啥?我不记得,只记得来外婆家时,父亲让把写好对联带上。</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村里的小孩极少出门,或许是土窑里的肉香,还有过年烧炸各色面食勾引着不肯离家。午后,我趴在炕头,双手支撑着脸,看着外婆在铁锅里炒花生,我问:“外婆炒花生干吗?”</p><p class="ql-block"> “吃饺子呀!”外婆讲。</p><p class="ql-block"> 我说:“饺子不是肉馅的吗?”</p><p class="ql-block"> 哪有那么多肉,肉得炒菜用。</p><p class="ql-block"> 外婆接着说:“今年给我娃包花生素馅饺子。”年少无知,花生如何做饺子馅?只听锅里花生噼里啪啦响,外婆把炒熟的花生,抓一把放进石臼里捣碎,与胡萝卜一起拌匀,浇上花椒油,搁置一边。蒸花馍是<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过年的习俗,</span>心灵手巧的外婆,将一个个面团揉捏成兔子的脸,耳朵上翘,红枣点缀,活灵活现……</p> <p class="ql-block">  三十晚,外公迟缓地从窑顶吊置的柳筐里取出鞭炮,递给我说:“出去放炮吧。”我开心地接过鞭炮,一溜烟下地。院子里不知为何用木墩围起一堆柴火,木墩中间添置着蒿草,我问大表哥,这是干吗?小家子,这都不知道?打火呀!夜色渐浓,土院里的乡邻开始增多,零星鞭炮声惊扰的村子里的狗有些不安分,听有人大声地叫嚷着点火,我顾不上放炮,眼睛直直的看着大表哥,大表哥望一眼外公,蹲在柴堆前点火,山塬风大,火苗遇见风,那火一下窜的老高,火光照耀的土窑、土院格外明亮,围拢的乡邻唱起山歌,歌声粗犷、豪放,沟谷回声嘹亮。回身,见外公靠在门框,嘴里叼着烟锅,脸依旧沉着,不过,那眉头上的皱褶,那嘴巴下雪白的胡须,被火光映衬的好慈祥。</p><p class="ql-block"> 小表弟扯拽着我的衣襟,示意在院外放鞭炮。一脚跨出门,院门土墙两边,专门垒置有祭祀神灵的耳窝,耳窝里放置着酒盅大小的纸捻子油灯,油灯闪亮、耀眼。听大人讲,这是当地过年的风俗,这种风俗我只在外婆家见过一次,如今回想,年三十的篝火,乡民寄托着一年的风调雨顺,也盼望着红红火火的日子。多么富有诗意的想象,年俗,遇见一次,就让人终身难忘。</p> <p class="ql-block">  外公和我在院里观篝火,唯独外婆在土窑里包着饺子……</p> <p class="ql-block">  山村黎明的鞭炮声,大没有城市里的稠密,零星的几声炮响,微薄地晨光已经悄然爬在窗户纸上,翻身见外公坐在炕角抽着烟,外婆在灶火忙来忙去。正穿衣时,玩伴们已围拢在院里叫嚷,给几个玩伴每人分得三五个鞭炮,他们大都装在衣兜里不舍得放。也是,过去放鞭炮没有现在人这么任性,一鞭炮要拆开一个一个的放,放一会,小手伸进衣兜里摸揣一番,生怕丢了、放完了,一群小孩跟在屁股后分享着放鞭炮带来的童趣。</p><p class="ql-block"> 围着炕桌,外婆在大粗碗里挑选着花边饺子,说来也怪,外婆夹在我碗里的饺子,总能吃出硬币来,也许外婆把对我的疼爱,都包在了饺子里。</p><p class="ql-block"> 刚吃完饭,还没来及出门,拜年的人群已经涌进土窑里,一声大伯,大娘,带孩们给您拜年了,狭小的过道,大人在前,小孩在后,跪在地上磕头,外公做个手势,外婆拿着一角两角的纸币,在这个头上摸摸,在那个背上拍拍发给压岁钱。一波刚走,一波又来,外婆挪动着小脚,迎来送往,拜年的风俗,农村要比城市庄重的多,热闹的多。</p><p class="ql-block"> 回想在外婆家过年,那年味尽管平淡、清欢,但留给我的记忆,很别致,很有滋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个人简介</p><p class="ql-block"> 张志强,笔名野夫,男,1967年7月生,山西大宁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山西作协会员,大宁县作协主席。《昕水文艺》主编。著有散文集《亲情树》《梧桐树》。散文、小说多次获国家级奖项。</p><p class="ql-block"> 手机号:13753729863,地址:山西省大宁县文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