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佳作欣赏》《红楼梦》《警幻仙姑赋》

碧螺春

【文学佳作欣赏】《红楼梦》《太虚幻境警幻仙姑赋》 辞赋，简称赋，它在两千多年的中国文学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 辞与赋本是相同因而可以互称的文体。在汉代人的心目中，辞赋是没有分别的，因此赋也就成了辞赋的代名词。如果说诗的情思美、声韵美、文采美还受制于篇幅无法作为抒情状物的手段大幅描写，而赋就基本上不受这样的限制。辞赋作为一种文体，文学性极强且文化信息含量极为丰富，从修辞手段来说，赋的意思就是铺陈，凡是题材丰富和形式多样的文学作品，赋都富于强烈的表现力。 在红楼梦第五回有一篇《太虚幻境警幻仙姑赋》原文如下：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警幻仙姑赋译文：刚刚离开柳坞，缓缓走出芬芳四溢的花房。她到过的地方，树上的鸟儿也因为她的美丽惊起飞翔。她要到的时候，身影儿已过了九曲回廊。仙姑的衣袖飘起啊，立刻就闻到浓郁的兰麝芳香，如荷般的衣袖舞动啊，就如同听到环佩的叮叮当当。微笑就像是春天的桃啊，流云样的发鬚拢在耳旁，朱唇彷佛是樱桃一样啊，石榴般的牙齿含着清香。苗条的腰肢啊，摇摆起来像雪花在微风里回荡，珠玉釵环的光彩辉映啊，像描眉贴额的鹅黄。万花丛中时隐时现啊，一嗔一喜都合着时宜，清水池旁流连徘徊啊，连衣衫都要腾空飞扬。蚕鬚般的眉儿皱起啊，想要说话却未发出声响，莲花的脚步挪动啊，想要停歇却仍然面向前方。羡慕美人的品质啊，像冰清和澈玉那样洁白明亮，爱慕美人的华丽衣裳啊，灿烂的花纹里闪耀光芒。喜欢美人的容貌啊，如同香雕玉琢一样。美人的神态啊，如同风在飞舞，又如龙在翱翔。 她的洁白像什么？早春的梅花傲雪开放，她的纯洁像什么?秋天的菊花披上淡霜。她安静时像什么?犹如青松生于幽谷，她的娇艳像什么？彷佛朝霞映红池塘。她的文雅像什么？好像长龙在曲沼里游荡。她的神采像什么？犹如皎洁的月光照着寒江。这样的容颜要使西施羞愧，即使王昭君也难以抵挡。美人啊，你生在什么地方？来自什么地方？你在瑶池里独一无二，在紫府里找不到第二个像你的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啊？却能够如此的完美无双。 红楼梦在这里把警幻仙姑的美貌描写，多取自曹子建的《洛神赋》。让读者从警幻仙姑的形象里联想到曹子建所梦见的洛神，也许正是作者拟赋的本意。 作者动用了动态与静态相结合的方法，表现仙姑容姿的美丽，同时在前文描写中动态转静态，再次由静态转动态，辅以多种手法，动静结合，交互抒情，对警幻仙姑的美丽进行语言文字的尽情铺陈，自然就增强了人物呼之欲出的立体感。后文则运用对比的手法，将警幻仙姑和中国古代西施和王昭君等几大美女比较，来完成对仙姑这一女神形象的完美塑造。 这段《警幻仙姑赞赋》把警幻的各种美态都写出了，衣饰、五官、神态……几乎把世间用于女子的最好的形容词都用到了警幻仙子身上。　　因其“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因此，贾宝玉看了之后，张口就叫“ 神仙姐姐”，这四个字可以说是曹公原创。脂砚斋批道：千古未闻之奇称，写来竟成千古未闻之奇语。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　　“姐姐”本是亲人长幼间的一个称呼，但在多情公子贾宝玉眼中，世间一切闺阁女子，皆可呼为“姐姐”“妹妹”。　　黛玉在宝玉眼中已经是“神仙妹妹”了，如今神游太虚幻境，警幻又成“神仙姐姐”，一方面写出宝玉对女子的生于心的喜爱亲近之情，另一方面也写出了黛玉、警幻仙子之超出尘世之美。　　而黛玉前身本就是绛珠仙子，与警幻仙子一样皆为仙类，其美自然也与众不同了。　　红楼梦里与別小说不同，整部书很少有赞赋闲文，但警幻仙子出场，却像是自带音效一般，引出曹公一篇赞赋。　　 这篇赋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曹植的《洛神赋》，都是写神仙，且曹公之遣词造句，很明显借用模仿了不少曹植之句。　　《洛神赋》中有“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警幻赋》中有“靥笑春桃兮，云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这篇赋的后半段，分别写出了警幻仙子的“素、洁、静、艳、文、神”，且分别用梅、菊、松、霞、龙、月等六物比拟，可见其素雅、高洁，实是瑶池无二，天下无双之仙品。　　当然，曹公费尽心机如此写警幻之美，亦有深意存焉，是为烘托其守护的七十二司之女子，尤其是薄命司中出自金陵的众女子。　　曹公对警幻仙子之美的描写看似俗笔，却一面写出了仙境与尘世的不同，另一方面却也透露了，如此世间无双的女子出自太虚幻境，其眼中警幻，自是汇集了天下诸女子之美。　　一篇《警幻赋》，可为天下所有闺阁女子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