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抗美援朝那些事

德燕7438953

如果可以把感动挂墙，一定是宁让生命透支不让使命欠帐的人！ 前言照片中间那这位英俊的挂着军功章的军人是陈毅部队高级军官董乐辅，他差点成为我的养父，后来一直把我当女儿。右边是我的大妈妈，母亲铁杆闺蜜，上海某局的党委书记王亚娟，17岁的母亲和19岁的王亚娟是在印刷厂排字班组结成好友。王亚娟已经是地下党员，我问她：“为什么不介绍我妈妈入党？”“你妈妈太单纯”。董伯伯和大妈妈是由组织牵线成为夫妻。左手边是我的母亲乔永华（上海青浦人），怀有7个月的身孕。董伯伯在战争中受伤不能生育，母亲怀我的时候说好的是女孩给他们当女儿，后来母亲又不舍得，董伯伯一直用这些话牵头皮（翻旧账），我成了董家坐上宾。董伯伯1952年成为志愿军回国宣讲团成员，和《谁是最可爱的人》的作者魏巍共同开讲。他经常和我讲抗美援朝的事，我借一段为前言。1950年的初秋，董伯伯在家接到电话立即去市委开会，陈毅市长说：“毛主席亲自点我们首批赴朝，给你们48小时准备，绝密！散会”。就三句话，中央公认陈毅部队素质最好，我母亲也这么评价。董伯伯让司机的车子拐了一次家，就想见一面新婚的妻子，他不知这次自己的命能不能再握住。他借故说：“亚娟我马上出差给我准备衣物”。有着十几年党龄大妈妈就找了一块红布放进衣物里。这一次是夫妻俩唯一没有相送的离别，谁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一入朝鲜穿着单衣的江南士兵就遇到美军强大火力拦截，气温已经是零下，士兵扒美军死人的衣服穿，手上绑上白色毛巾做标记，当时冻死冻伤1/3的人。董伯伯前5位警卫员全部被冻伤，最后他照顾警卫员，每天用雪擦手脚和警卫员抱着睡相互取暖。毛主席调来林彪的四野东北籍战士解围~ （一）母亲入朝母亲是大美人，和著名电影演员赵丹同台演过话剧，母亲在营口表姐家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国语，赵丹邀请母亲拍戏，我小脚外婆坚决不允许。抗美援朝一开始就征集医生，新中国刚成立，旧制度下医生是社会香饽饽，工资是天价没有人愿意去战场。处在恋爱长跑中的父亲是地下党一位负责人，把女朋友当助产士的母亲第一个送上战场。母亲说她最忐忑不安的是自己能干什么？她对外科一窍不通，还怕死人~上面照片是她在出发的路上堵车时被解放军杂志社的记者偷拍的，立即刊登在画报的封面上，很火。我父亲写信去讨了一张照片，由我珍藏到今天。从照片上看母亲穿单的裙子，也在秋天，离董伯伯出发的日期不远，是第一批入朝的志愿者。照片是120相机的尺寸。下图是我姑父用135相机拍的，当时母亲在工作单位上班。 （二）第一台手术母亲说被关在闷罐火车中，军队调防是不能被外界知道的。天没亮停靠一个小站让报到名字的人下车。男女不分坐在背包上好几天都站不起来，下车的人不多。站台上全是白大褂站在瑟瑟寒流中守候，母亲是高个子（1.70米）立即冲上来一群人抢她，有一个带金丝边眼睛的说着上海普通话的人抓的最紧，母亲有亲切感主动跟他走，一脚进了手术室。套上白大衣伤员推进来了，她第一次看到被冻成黑呼呼的腿，一阵头晕。病人是坐着截肢，眼睛兄命令道替我扶住腿，母亲紧闭双眼强忍着，腿掉下来时“哇”！母亲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也扔了出去~，“没见过”？！！凶巴巴的话砸向母亲“没~没见过”，母亲声音发颤地接话。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金丝边眼睛后面一双非常秀气的明眸！“学什么的？”“助产士”。“抱歉女士！我忘了问你，立即起来缝合伤口”！！第一天母亲心都在发抖，她搞不清自己缝合多少被截肢的伤口，脑子好像被冻伤了~ （三）第一次背伤员当晚母亲睡下不久就被叫起来，全体人员去火车站接伤员。火车上除了不多的随车军医还有十几名押车的战士，伤员全靠这里工作人员搬运。母亲苦出生不娇气，但是在城市里生活，抬担架要二人配合的她不行。于是找个小个子告诉他我第一次背人你抱紧我。她踉踉跄跄没走多远一个趔趄滑倒，边上瘦小的阿玛尼抱起小战士跑没了影。母亲眼泪决堤，她说不清楚为谁流的！渐渐地她能背大个子伤员，伤员比正常的人重，他们把所有的力量压在你身上，等于母亲一位女医生突然要扛一百多斤的大包。不久她腰椎间盘突出，这种锥心的痛我也经历过，真不知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四）战地医院她所在医院是志愿军在朝鲜最高等级医院，离中国最近，回国的重伤员先到这里紧急处置，救人不能耽误分分秒秒。这里医务人员分别来自祖国的大城市，他们医术精湛（军医全在前线），他们放弃大城市的高薪不顾生命安危来这里就是抱着“救死扶伤”的信念！他们不是党员，不懂政治，出身不好，不是公子就是小姐，在难以想象的困难中没有人做逃兵！他们没有收入没有下班时间一天工作20个小时以上，用命救命！什么是高尚？！他们用行动攀登着高尚！诠译着高尚！参军上前线前所有的医生护士不知道自己会落实在哪儿，从朝鲜归国就复员，补贴分三等，最高500银元，中间300银元，最低100银元，母亲拿100，我说：“这么多”！“太少了你知道这些大医生平时一个月都能拿这些”！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火线入党？母亲回答：“看信的时间都没有谁想这事”，“电影都这么说的”，我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宣传小傻瓜”，母亲的入党心愿最终没有实现。医院以森林为掩护，不能用明火不能点灯，晚上用军用毯子封住窗口，敌机时刻低空盘旋，一旦被发现轰炸没有退路。晚上室内用手电筒（包括手术室），室外不能用手电。地下坑道里只能用小火，烟分散排放。火车只能下半夜行驶，冒烟太浓还不能开灯，真不知是怎么行驶的？吃全由阿玛尼顶在头上送来的，白菜豆腐加馒头，母亲说她吃的吐酸水。热水更少，正常两个人一瓶开水，大部分时间是零供应，口渴抓把雪~他们住的房子经常腾出来给特重伤员，战争越打越大，伤员越来越多，只能把病床连成大通铺医护人员跪在床上工作，晚上大家轮流在值班室坐着眯一会儿，为了照顾战友的休息妈妈他们为自己上闹钟提前去接班~一个科室的人员只知道小王小张的，几年不知道真姓名家在那里～，没有交流时间更不可能产生恋情～ （五）困难重重我下乡的时问妈妈要痰盂，我不会蹲坑。母亲告诉我她在朝鲜种种困难，为我打预防针。入朝一片白茫茫，第一难上厕所，茅坑是露天的男女公用，进门挂牌子，工作紧张不喝水，大便我用脸盆~我尖叫：“怎么洗脸？”“刚开始不洗脸，实在困得没有办法用雪擦脸醒脑”。“不洗屁股？”“经常不洗。”“来月经不洗难受死了！”“换草纸的时间都没有，棉裤里都发硬了，穿不下去时用雪放上去把它挤干反复多次可以软些，湿的穿上焐干了。越是忙月经追着来，女的比男的多一刀草纸不够用，把伤员换下的纱布洗洗用。母亲每天用纱布，大腿两侧在经期全磨破了用沙布护着走路，平时不能洗屁股换短裤就把纱布垫翻身，没有时间洗短裤洗了没有地方晾，纱布可以挂走道的钉子上~”。我瞪大眼睛看着平时有洁癖的母亲！美得没有缺点的天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会这样生存！“反正我不会蹲着大便，你不便秘”？我态度更强硬！于是母亲教我用肥皂头解决大便，这一招我下乡真用上。还告诉我在朝鲜一直吃冷的痛经时，吃干辣椒，怪不得她经常烧油炸尖头椒让我们吃说开胃，原来治痛经！母亲说在战场上的女战士比她们更苦！最难熬的是瞌睡虫，走路吃饭都能睡着，我们面对的是生命，差一秒钟发现危险情况人就没命了！！治瞌睡先用雪擦脸也控制不住，就用针头戳自己！我傻了，整天嘻嘻哈哈心里不装事的母亲竟然像赵一曼似的像英雄！我要的痰盂最后母亲坚持不买，影响不好。 （六）不允许带口罩上岗的女护士女人在战争中是寒夜里的篝火，是初升的太阳！把母亲带进手术室的是外科主任，主任对美女特殊地好，手把手教会母亲很多业务，其他人都怕他，遇到请示之事找我母亲帮忙。不久在伤员联名申请下，院领导特批母亲成为战地医院唯一不许带口罩上岗的病区护士，直接陪伴伤员，真的起到了镇静止痛战胜伤病的作用。战争中的男人是满弓的箭头，绷得很紧，惨不忍睹的死亡让他们眼睛里都充满火药味！当年轻漂亮的女士给他们打针·换药·时，把他们体内所有的对爱的荷尔蒙唤醒了！母亲说；我一个人给这位打针不给那位打针，就吃醋，喂饭是护工的工作，让我挑大梁，我不喂饭就不吃，还一茬一茬跟着拷贝不走样，我自己吃不上饭落下胃病。母亲最后胃癌去世的。到这里来的都是急需处理的重伤员，他们情绪狂躁，无法和战火立即割裂，甚至有昏迷中突然站起来冲锋的～，也有难受至极动手打人的~所有难弄的伤员教给母亲处理，大美人一到场火气立即消除比领导管用！有些人换药时惨叫，大美人换药大汗淋漓也能忍。母亲进入病房就会安静许多，这些男人赶紧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没事找事像孩子似的，就想让她多呆一会儿也好。有些严重狂躁的母亲会拥抱他，立即安静下来，（火力旺盛的生命几乎都是在清醒中离世），这往往是死亡先兆，他们就此长眠在母亲怀中，还有在生命最后一刻喊妈妈的，母亲会把他们抱在怀里帮他们合上眼睛~我听不下去了，问妈妈：”你不难受？“”开始难受极了，后来天天如此，眼泪烤干了“。这是第二战场实况转播！ （七）母亲最后的岗位母亲说她最后一份工作是去传染病房，是她自己申请去的，我说：“这么冷的地方那来的传染病？”“最后美国人用生物武器了”。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听说过也难以相信！写到这里专门从网上查了资料，如下面图片。妈妈说的很肯定，她写血书去的，当时隔离病房建的仓促，条件差危险性高，专业医生都没有~。我没有好气地说：“你又不是共产党员，干嘛去送死”！妈妈说：“在我们这代人心里别人的生命比自己重要”！我彻底明白了，她在抗美援朝中是怎么拿到三等功勋章的！！！母亲回国后收到像雪片一样的来信，父亲说有三麻袋之多，全部由战地医院转来的，父亲一一回复。有军官有士兵有医生护士有领导～，最多的是求爱信，父亲就读过复旦大学新闻系，他写的回信一定成为对方一生的珍藏。父亲在母亲入朝参战时给母亲写信里面附有贴好邮票的信封并夹信纸，约定寄回无字信出事了，这对懒笔头母亲是高招，并约定一个月必须回一封信，二个字都行。众所周知彭德怀的总司令部都被空袭，毛主席的长子毛岸英都牺牲了，父亲怎么不揪心！！！母亲从战场回来一下子变老了，很多认识她的人都这么说。上图的照片是我和母亲的合影，我才24岁，下乡后看上去有34岁了。 简单介绍一下抗美援朝，中华人民共和国是1949年10月1日成立，1950年6月北朝鲜和南朝鲜（现在的韩国）内战爆发，以美国为首的联合部队打到中国的鸭绿江边，10月中国志愿军入朝，1951年7月志愿军打到三八线（原来朝鲜和韩国的分界线），也开始长达2年的和平谈判，其间战争没有平息过，谈一阵打一阵，细菌战是1952年1月开始的。资料来自网上。说明母亲所在医院也是最后撤离。 结尾我用了二天的时间哭着笑着完成此稿！叩开零零碎碎的记忆，感受不到春的轻快！心反尔沉得抬不起来！患过抑郁症的我一直不敢去触摸沉甸甸的事情，前几天写了一篇《母亲给的不仅仅是生命》感动许多人，父辈像金子一样的灵魂再深埋，我愧对他们赋予我的热血！母亲是一位很低调的人，从来不炫耀自己的光荣史，我们子女也不对外讲。由于受爱好文学父亲的影响，我们从小对历史很感兴趣，我是挤牙膏慢慢地把抗美援朝母亲的经历挤出来，母亲调侃我“小包打听”。最后我想说；母亲当年不是自己坚决要求上战场，她害怕过无奈过，当她为一个个年轻人合上眼睛告别生命那一刻是替祖国履行使命！她的心被染红了！我们每个人经历过委屈，谁有我们父母多！不能一直把自己泡在委屈的泥水中，心不会有光泽看什么都是错的！愿我的至亲从母亲的成长中获取更多的正能量！宁可让生命透支不让使命欠帐！在没有硝烟的今天还在接力！下图照片是我的父母和我们姐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