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冯得辉 农家炊烟

<p class="ql-block">  2019年年初,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带走了我的父亲。当大夫宣布我的父亲走了,我着急地哭了一声,再没有啥表示,只是呆着发愣,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父亲就这样弃我们而去。是啊,三天前,自感不适的父亲认为自己没啥大毛病,怕麻烦我们,还坚持不到医院,准备过完了春节再到医院看看。是我们几个子女硬性将父亲送到医院,没想到刚刚三天,父亲就走了。为了不麻烦我们,竟给我们留下了永远的伤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走后,有亲戚朋友给我们说,你父亲是有福之人,活得也算长寿,走时没有受罪,这是前世积下的德。是的,父亲一辈子在公家的单位上班,没做个一官半职,也没有积下多大的家产,只是尽职尽责地,默默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我说他是我们子女们的好父亲,孙辈们的好榜样,更是我母亲的好拐杖!</p> <p class="ql-block">  父亲1939年生于永昌县朱王堡公社梅南村<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个贫寒的贫农家庭,</span>也就是现在的朱王堡镇,以前的公社相当于现在的乡镇,读过高小,在村上当过文书,因为识字,十七八岁到离家五十多公里的双湾公社当通讯员。就是为了这份差事,有时周日要步行回家去取吃粮,来回一百多公里,硬是靠双脚走了下来。可能有人要问,为啥不开车或是骑自行车,为啥不周六去周日回,要知道那时自行车只有公社才配备一两辆,小车就连公社也没有,休息时间只有周天一天,只能步行走了。那时吃的又不行,常常是走一段歇一段,休息时随地一躺,土窝避风处,沙堆依靠处,都是休息的好地方。一趟家回来,浑身酸疼,满脸尘土,仿佛受了一次大刑。就是工作,也是路程短的靠双脚,距离长的骑马或是偷空骑骑自行车。好在一直坚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通讯员干了几年,公社让父亲干上了食堂保管员的工作,干了几年,一算账,有亏欠。那个时候食堂的亏空,谁都知道是咋回事,但领导找他谈话了,让老实本分的父亲承担所有的责任,并答应将他外放到了家所在的新粮地村担任民办教师,至此开始了大半辈子的教学生涯。这些都是我陆陆续续听来的,关于父亲的主要的一些经历吧。我能记住的就是父亲周六的下午骑车回家,我们几个小孩终于有好吃的了,这也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事情之一。</p> <p class="ql-block">  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我们的第一个家,父母结婚成家的地方,我们四个子女出生的地方。一段孤零零的水渠旁,三间河西走廊风貌的土坯房,后墙及隔墙是黄土夯筑而成的承重墙,前墙是土坯砌成的。一间伙房,一间客厅兼卧室,一间粮仓兼杂物间,不知当时一家六口是怎么过来的。大致五六十个平米吧,孤独地矗立在其他大大小小的庄院之间,没有土围墙,也没有篱笆墙,坐西向东傲然地迎接着风霜雨雪,留下了我和兄弟姐妹们无忧的童年,所谓的穷欢乐吧!也就是在这个小屋里,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惹哭了我。当时一家人在炕上戏闹,父亲拿枕头失手砸痛了我,我当时好伤心,现在想想是多么幸福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当时我们家是怎么磊起来这么一个小家的,大概是亲朋好友的帮衬吧,但父母亲的汗水肯定是染透了许多件衣服。当时母亲的娘家应该是比较富有的,依稀记得外婆家高大的庄院墙和同样高大的沙枣树,树上有至今还在回味的沙枣余香。我们家的这个院子的旧址现在还在,已经成了别人家的牛羊圈了。每次到新粮地看到破烂不堪,牛羊乱叫的场景,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第二个家算是和其他人家一样了,规划到了地方上,同样是黄土夯筑院墙,土坯砌成隔墙。但房子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间,上房客厅,厨房卧室,粮仓灰圈,旮旯倒座一应俱全,房前屋后还陆续栽了不少树,是典型的河西四合院的建筑。为了盖这一院房子,父亲谋划准备了好些年,也求了不少人,欠了不少人情,下的功夫留的汗水就更不用说了。好在父亲这个时候民办教师有补贴,还有工分,收入相对稳定了,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了!后来我们往陈家沟镇上搬家时,一院房子,包括已经结果的苹果树、沙枣树,总共才卖了2800元,当时刚刚够买一辆进口嘉陵70摩托车,非常可惜,我觉得我们的血汗钱都没有卖出来!</p> <p class="ql-block">  1983年包产到户了,记工分的时代结束了,土地都承包到各家。我们家分到了三十几亩地,一头驴,一峰骆驼,羊若干,七零八落的农具。那时候我妈和姐姐是主要劳力,我哥、妹和我都在上学,父亲在教学之余,繁重的农活和家务事自然是义不容辞。双重的工作下父亲一直坚定对生活的信心,始终没有放松我们的学习。除了我姐初中毕业再未读以外,我哥我妹都是送到城里读书的,后来我哥考上了张掖师专,我妹高中毕业招了工,我也是初中毕业考上了金昌师范的,都是有了铁饭碗了。这在当时的新粮地已经是非常出人头地的事了,也是我父亲一辈子的骄傲!</p><p class="ql-block"> 是人总是有烦恼的,有脾气的。父亲的烦恼我很少听到,有也自己装在心里,从不示外,总是面带微笑,坚强地面对工作和生活。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没呵斥过我们,只是有一件事,终身难忘,具体时间记不清了。那时候用水都是到村里的机井旁去挑,不知为啥村上没水用,只好到邻村去挑水吃。邻村到我家有四五里路,父亲跳上七八十斤水回来,看上去非常疲倦。我看到父亲非常心里难过,凑上去问了一声你累不累,谁知道父亲披头就是一句,你说累不累,你来试试。我无趣地忍住眼泪走了,但我理解父亲的辛劳和无助,我不怨父亲,知道生活的重担是多么的沉重!</p> <p class="ql-block">  好像是1986年吧,在新粮地小学当了几年校长的父亲到了双湾中学,当上了总务主任。小学校长也好,总务主任也罢,都是一个职务称呼,连个副科级也不是,所以我开头说父亲没有一官半职,但不管是在哪个岗位上,父亲总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像老黄牛一样奉献着。拿现在的流行话来说,就是始终守着底线,不逾红线,不想做大官,只是扎扎实实做好每一件事,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工资。</p> <p class="ql-block">  就是在长期的工作中,父亲养成了敬业奉献的职业习惯,最主要还是对待师生和家长真诚宽容,从不敷衍应付,更不会克扣盘剥,特别是像对待子女一样对待学生。到双中以后的十几年里,父亲一直在总务主任的岗位上干到退休。那个时候学校的教室和师生宿舍都要架炉子取暖,父亲从拉煤到架炉子,从早到晚都在叮嘱学生,特别是牢牢抓住学生宿舍安全,事无巨细,从未出过差错。无论是在哪个岗位上,都是处处为他人着想,尽可能方便别人。后来我家又先后搬到镇上、城区,先后搬了四次家,从农村到城镇,父亲也一直与邻为善,乐于助人。<span style="font-size:18px;">所以在认识他的人眼里,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span></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节俭是贯穿一生的习惯,从一粒米,一根柴,一块煤做起,从修修补补做起,对待家庭和对待单位,一如既往地一致。父亲家一直有一个工具箱,装满了各种工具和零七八碎的配件,家里有啥坏了,总能从这个百宝箱找到零件修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花钱去修。就是在当小学校长和中学总务主任的时候,父亲也是包揽了木匠、铁匠兼修理工的角色,平时的小修小补全干了,只有在假期集中维修时才请人一起搞,大大节省了开支,说父亲是铁管家,就是铁公鸡一样的管家一点也不过。这个工具箱现在还在,提醒我们不能忘了简朴,我自己家也慢慢积攒了这样一个工具箱,方便的同时节省了不少钱。</p> <p class="ql-block">  对待子女和孙辈们,父亲是慷慨而严格的,要求上进但也不苛求,只是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和感召他们。正是这样,我们子女们都能本本分分,很好地做好各自的工作,也教育自己的子女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踢出过多的欲望。应该说,父亲的影响在往下传承着。谁家有事,父亲都能力所能及地给予支持,体现了长辈的呵护和关爱。父亲是一个不卑不亢的人,历来是不愿求人的,但为了子女们还是弯下腰,脸上堆着笑去求人下话。为了我的工作调动安排,父亲到处找人说请,委曲求全,我永远感恩父亲!</p> <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说到做到。父亲原来爱喝酒抽烟,也许是面子薄吧,也许是喝醉了能暂时忘却烦恼,常常喝醉了酒,但自从五十岁上查出高血压以后,再也没有沾染过烟酒。</p> <p class="ql-block">  母亲早年在农村干农活多,拼了命的干,腿脚不利索,慢慢的,做饭等家务事全成了父亲的差事,一天一天,天天不落,偶尔外出也要安排好了才能走。父亲突然走了,母亲一下子还不能适应,我们姊妹们轮流做饭照顾才慢慢缓了过来。</p> <p class="ql-block">  父亲老了,思想慢慢地变了,看到子女辛苦,也会偶尔发发牢骚。有一次问我工作上的事,我说道很忙,父亲说干不动就少干一点时,我突然觉得父亲老了,也有扛不住的时候,心里酸酸的!面对同样老了絮絮叨叨的母亲,父亲会忍不住回怼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倾听,用沉默和微笑从容应对。</p> <p class="ql-block">  每当下雪的日子,我都会想起父亲。父亲走得匆忙,没有留下遗言,来不及告别,就那样随着白雪飘飘扬扬地走了,风吹雪化,只留下亘古不变的大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