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因病去世两年后,父亲也跟随母亲去了。当时我虽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父亲去世的那么突然。</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时很安详,2017年十一月十七日早晨5时许,睡意朦胧的我接到三哥的急促电话说:“老五,赶紧起床回家吧,咱爹快不行了。”当我急匆匆赶回家时,兄妹已为父亲穿好寿衣,父亲安详的躺在冰棺里,衣冠周正,面目慈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勤劳慈祥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听三哥三嫂说,父亲去世前没一点不详预兆,头一晚上还吃了七八个肉馅水饺,睡得很早,第二天三哥外出干活早起,发现父亲不对劲,很快就不行了,双眼一闭离世了,不像我母亲那样病重卧床一个月后,骨瘦如柴,痛苦而去。村里乡亲们都说,这是父亲修来的福分。</p><p class="ql-block"> 父亲出殡那天,像村里去世的多数老人一样,吹吹打打,按部就班下土安葬,让父亲安息了。我们当儿女的没像母亲去世时那样伤心痛哭、悲痛欲绝。原因可能很多,我想不外乎几点:一是父亲年纪大了,享年84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二是父亲去世时没受一点罪,走的很安详;三是我们经受了母亲去世的伤心痛感和理性认知,对生老病死看淡看轻了;四是父亲去世前,我们兄弟五人轮流照顾无微不至,两年多来没让父亲没受到一点难为,感觉孝道已尽,问心无愧了,毕竟“坟前泪洒万堆纸,不如生前一碗粥”吗!</p><p class="ql-block"> 父亲,您默默地走了,走得那样急促突然,没有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哀思和永久的怀念。在父亲八十四载人生路上,洒下多少辛酸和汗滴!父亲与母亲母风雨同舟,共度了六十多个春秋,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七个儿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结伴一生的父母)</span></p> <p class="ql-block">(上图为:父亲在苹果园里劳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和母亲恩恩爱爱了一辈子,在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孤独悲伤,风独残年,身体每况愈下。我每一次回家,就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仿佛老家门前的那颗槐树,树皮打褶、树干萎缩,满树枝的叶子开始泛黄。</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次回家,已是景物依旧,物是人非。父亲留下的照片不多,且都是晚年拍的,让人留恋回味的照片更是甚少,但每每看到父亲坐过的椅子、用过的农具、睡过的床铺,父亲的音容笑貌就萦绕在眼前,往事如昨,一件件浮上心头……</p><p class="ql-block"> (一)父亲一生受苦受累。父亲出身贫寒,生于1934年正月初四,兄妹五人,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的童年正值战乱年代,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生活极其艰苦,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忍饥挨饿。记得奶奶说过,那个年代没粮食吃,就吃树皮、树叶,一搂多粗的榆树树皮一夜被扒得净光,晒干砸出榆皮面掺上谷糠蒸窝头,除了松、柏枝子外,啥树叶都吃过,臭樁树叶又苦又涩,就在水里炸过后去味再吃。要是遇上打仗,还得逃荒顾命要紧。</p><p class="ql-block"> 我二叔不满周岁时,奶奶做个面食喂二叔,抓一小把白面,和个小面团,缠在筷子上,放在摊煎饼的热灰里烤熟——我们这里叫“灰布积”。四岁的父亲眼馋的不行,从鏊子窝里扒出“灰布积”,偷吃了,奶奶发现后狠狠地数落了父亲一顿。</p><p class="ql-block">(下图为:父亲和三叔小酌一杯)</p> <p class="ql-block"> 我三叔小时候忍受不了饥饿,想去当兵填饱肚子,奶奶怕战场上打仗没了命,死活没让三叔去当兵。后来我大哥适龄应征入伍,都体检合格了,也被奶奶硬生生的拦下了,要不是奶奶阻止,我们家早就是军属家庭了。爷爷早年患有肝病,53岁那年肝硬化积水去世,当时父亲28岁,又是家里的长子,自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理所当然的协助奶奶操持家务,帮助弟弟妹妹置办孩生日、娘满月等家庭事务,任劳任怨,从无怨言。</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遭受了两次大难,一次是42岁那年去莲花山石料厂打石头,被土药烘烧了全身。石料厂采石需用土药放炮炸出裂纹,顺着裂纹采出料石,料石再破成块石,然后装上毛驴地排车外运卖出。有一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父亲翻晒放炮用的土药,想试试土药有没有晒干,用火柴试着点燃小份土药,不慎引燃了晾晒的所有土药,火焰四起,父亲浑身烧成个黑人,四肢烧伤严重,被同事们抬回家后,中药涂抹,西药消炎,三个月后才逐渐康复。</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1991年10月老家旧村改造搬迁,新宅基地东高西低,需要放炮整平。父亲在一次放炮中,同时点燃了五炮,炮响四声后,父亲心急,急于查看现场,刚走到放炮处,被另一延时炸响的土炮蹦起来两米多高,远看就像一身衣服扔在空中,父亲落地后腰椎骨折,去翟镇卫生院住院治疗了半个多月,落下了腰痛后遗症。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亲去世时很安详,没受一点罪,这也许算是“后福”吧。</p> <p class="ql-block">(上图为:父亲和相邻伙伴在大门口纳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父亲一生很勤劳。父母一生养育我们七个孩子,五男二女。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父亲用勤劳的双手把我们拉扯成人,一双粗糙挂满老茧的大手从来就没有闲过。</p><p class="ql-block"> 为谋生养家糊口,父亲几乎是农村里的全能全才,石匠、木匠、瓦匠,样样都会;种庄稼、种蔬菜、植果树、养牛养猪,样样精通,特别是庄稼活,点播覆埋、扶犁耕地、麦收扬场,都是村里的顶尖高手;蒸馒头、烙火烧、出豆腐、压面条等食品加工活样样都能做;父亲还是个编制高手,会用棉子槐、白蜡条子编框、编车篓子、编筛子、编篮子,编制的用具不仅好看还耐用;父亲还是个厨师,村里有红白公事,都请父亲去做菜;父亲还是个“修补专家”,锅、碗、瓢、盆、翁、缸、箱、柜都能修补,锤子、钳子、钉子、凿子等各种用具样样俱全,分别盛装在铁通里、木箱里,放在柜子底下或挂在猪栏的墙上。</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日里忙个不停,早起晚睡,每天早晨,我们总被父亲的忙活声吵醒。父亲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下雨有下雨天的活,刮风有刮风天的活。每逢下雨刮风天,我们想睡个懒觉,父亲总是修修补补、叮叮当当,我们心烦也不敢说。有时候母亲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就替我们说话,数落父亲:“你自觉点行不行,孩子们想睡个觉,被你乱的睡不着。”这时,父亲也不吱声,而是收拾到大门外继续敲敲打打。1986年父亲承包了村里的2亩苹果园,精于管理,苹果个大脆甜,收入还算可观。1990年果园承包到期后,父亲又在“南崖根”自家承包地里栽植了40棵苹果树,管理10多年后,自己年龄大了干不动了,2005年冬天砍掉了,苹果树枝子拉到大门前堆积成剁,平日里用来烧水做饭,足足烧了三年多。</p><p class="ql-block"> 爷爷在世时喜欢种菜,家南小河边有个小菜园,每逢一、六日子是张兰子集,爷爷都去赶集卖菜,爷爷晚年身体有病,是父亲或二叔三叔帮爷爷用小车把菜推送到集市上。父亲延续了爷爷的种菜习惯,也是一生种菜不间断,有时菜多了吃不了,就留下孬点的自己吃,挑拣些好点的下村或赶集换些零花钱。这时候,母亲会放下手里的活计,帮父亲择菜,特别是择韭菜,很费功夫,有时择菜到深夜。父亲最快乐的时候是卖菜回来整理数钱,卖菜钱按币值分放,纸币用夹子,硬币用盒装,一摞一摞,一盒一盒,整整齐齐,似乎只有这样存放才能表明这钱来之不易。直到父亲去世时,橱子抽屉了还留存不少成分成毛的零用钱,至今我们还保留了部分零钱,算是对辛劳父亲的一个纪念。</p><p class="ql-block">(下图为:父亲一生难得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父亲喜欢养猪养牛,养的大都是母猪母牛,一来靠家畜攒粪肥田,二来靠生下猪仔、小牛犊卖钱,农忙时牛还可当畜力拉车耕地。印象中,父亲一生共养了七八头母牛,每头牛都会生下五六头小牛犊,小牛犊饲养到一年后能换半头大牛的钱。父亲很爱护家畜,畜栏里总是干燥干净的。记得我上班后,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父亲到村集体土场里用独轮车推土,大门外总是堆满土堆,以备随时垫栏用。</p><p class="ql-block"> (三)父亲一生节衣缩食,甚是节俭。生活困难时期,父亲穿的衣服补了又补,不肯舍弃。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兄妹们的衣服也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的穿了小的穿”,只有过年时才能换穿上一身新衣服。</p><p class="ql-block">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平日里父亲还是喜欢穿旧衣服,只有出门赶集或走亲戚时才穿上新一点的衣服。父亲晚年,我大妹妹买了条新棉裤,让父亲替换着穿,父亲舍不得,直到去世后也没穿过一次,给父亲上“五七”坟时,连同穿过的旧衣服一块烧给了父亲。亲爱的父亲,天堂里冷吗?您节俭了一辈子了,冬天来了穿上这件新棉裤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时粗茶淡饭,从不嫌弃,掉在桌上的饭菜,总是用手捡起来吃下去。父亲怕浪费了粮食,每次吃完饭后总是用开水冲涮一下碗筷,然后连汤带水一同喝下,直到去世前还保留着这一习惯。</p><p class="ql-block"> 父亲还有一个节俭习惯,在路上看到铁丝头、钉子、螺丝、螺丝帽等都捡起来拿回家,家里的墙上钉满了钉子,小杂物挂的到处都是,简直就像个杂货破烂摊。但这些杂物真到用起来时,也确实方便,乡里乡亲想找借个东西,到我家里准能找借到。</p><p class="ql-block"> 1963年父亲和二叔三叔分家时,每家只分到一小罐了花生油,大约2斤左右。父亲把自家的那份挂在屋梁下舍不得吃,炒菜时象征性地放一点,有时一点也不放,时间长了,身体内油脂不够,父母的眼睛逐渐模糊看不清了——村里人管这叫“缺油眼”。</p><p class="ql-block"> 父亲分家后第二年,生吃俭用攒下10来斤花生油。我姥姥家是莱芜区寨子乡西施家峪村,那年冬天里的一天,下着小雨雪,父亲挑着油罐子到15里外的寨子集去卖花生油,卖完油后顺便去姥姥家走亲戚。不料,走到莱芜与新泰搭界处“青石关”那段山坡路上,父亲脚下湿滑摔倒,油罐子打碎,上了冻酱的花生油撒流在山坡上。这下父亲急了,顾不得摔伤疼痛,连忙起身,铺好随身携带的雨衣,用双手连油带土一块捧到雨衣里,包裹后原路挑回家。到家里,在母亲的帮忙下,连油带土放进大锅里,加水加热熬开,花生油轻,上浮在表层,用勺子慢慢撇出静置,一番折腾后,结果花生油只少了1斤多,父母甚是庆幸。花生油失而复得,父亲觉得不再是纯净油了,不能再卖了,留着自家吃了。对此,父亲开玩笑说:“看来,这花生油就该留着自己吃”。当年,全家吃了这九斤花生油,肚子里油水多了,眼睛不再“缺油”,也逐渐看清楚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晚年的父亲(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积蓄不多,几乎没有银行存款。父亲去世前三个月的一天晚上,把我们兄弟几个叫到身前,用手指着房梁说:“房梁下面的圈眼里我存放了几个钱,你们几个都在,扶上梯子取下来吧。”我们找来梯子,取出一个塑料包,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最里面是三小包币值百元的人民币,经过清点整理有6000元整,有一半是黑蓝色旧版的。这是父亲一辈子省吃俭用,积少成多,化零为正,分三次为我们存下的血汗钱,这钱包含着父亲对儿女们的一片深爱,也寄托着我们对老人家的深深眷念。</p><p class="ql-block"> (四)父亲一生很灵巧。不仅农家活样样会做,还学会了多种挣钱的加工活。蒸馒头、烙锅饼、出豆腐、压面条等父亲都干过,一学就会,而且是家里的 “教师爷”和主劳力。在父亲的带动下,家里成了副业专业户,加工出的食品不仅卖相好,销的快,而且回头客特别多,那时父亲或四哥外出叫卖,早早就卖净回家。</p><p class="ql-block"> 最能彰显父亲灵巧的是制造烧香拜佛用的香。父亲44岁时一次去莱芜寨子赶年集,一老人推销给了父亲一管子香。好学心灵的父亲觉得造香是个挣钱的好门路,父亲多给了老人几管子香钱,虚心向他打探学习造香技术。回家后,自己开始捡拾原料、制作模具,学着造起香来。</p><p class="ql-block"> 香的制作原料是榆树皮和柏斗子(柏树种子),榆树皮起粘接作用,且本身为植物纤维也易燃,柏斗子属于易燃原料,能降低造香成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大门前纳凉的父亲和孩子们)</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榆树皮不好寻找,哪里有砍伐榆树的,父亲就打听前去取回些榆树皮。一有空闲,父亲就上山捡拾柏斗子。一到冬天,全家人就忙活起来,把榆树皮和柏斗子晒干后,用自家的石磨研磨粉碎,箩成细粉。等夜幕降临了,点上煤油灯,将榆树皮和柏斗子粉一起加入适量的水搅拌,揉成面团,装入固定在凳子上的方型模具里,利用杠杆原理撬压模具上的木塞,挤压出来与香一般形状的细条,然后将细条紧贴着捋摆在木板上,经风干后,剪切包装成管,一管子20根香。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烧香是被认作封建迷信活动,制作烧香是政府不允许的。父亲是偷着学来的,我们也是偷着造香的。推磨磨粉、压香都是晚上插上大门做的,晾晒也是放在栏头隐蔽处,生怕村里的党员干部发现举报了,挨处分遭批判。那时我们兄弟几个尚小,晚上推磨一推就是一两个小时,推着推着就抱着磨辊打起瞌睡来,有时绊倒在磨道里,爬起来揉揉眼,醒醒再继续推。 </p><p class="ql-block"> 香造好后,父亲串村下户销卖,看到家里干净整洁、主人穿着较好点的就不敢推销,怕是村干部人家,被人发现举报了。那时一管子香卖2角钱,一个腊月下来,能卖100多元,顶的上当时一个劳动力一年的收入。记得有一年春节前,父亲用卖香换来的钱买了三条大鲤鱼,我家留下一条,送给二叔、三叔家各一条,那一年全家人算是“年年有余”了,村里人都羡慕不已。</p> (五)父亲一生很孝顺。父亲常常对我们讲:“人想要有福气,必须孝顺,一个懂得孝道的人在阳间一定会有福,死后也不会差。”爷爷去世的早,父亲对奶奶很孝顺。奶奶到了晚年,父辈三家轮流照顾奶奶,奶奶小脚走不动,就用木车子推接送奶奶。奶奶晚年卧床不起长达三年,父亲给奶奶送水送饭,端屎端尿,从不嫌弃。父亲言传身教做给我们看,还经常教育我们说:“等我和你娘老了,你们像我照顾你奶奶一样照顾我们就行。”<br> 不知不觉父亲年老了,我们接续父亲的孝道,无微不至地轮流照顾着父亲,比起父亲照顾起奶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br> 2015年10月里的一天早晨,父亲去栏里解手跌倒,自己起不来,只好用力呼喊:“外面有人吗,把我扶起来”。早起的邻居二叔曹谢卿,听到喊声,电话告知了三哥,三哥接到信后,推大门却反锁着,随后扶上梯子进到家里,从栏里把父亲扶起来,领进屋里。<div> 从此以后,我们觉得父亲确实老了,生活自理困难,经商议决定轮流照顾父亲,兄弟五人一家10天,轮到谁家,吃住在谁家,吃住全管。<br> 每当轮到我照顾父亲时,我和工作单位请好假,白黑陪伴着父亲,父亲愿意吃什么就做什么。有时中午炒上两个好咬的软菜,叫上我三叔一块吃个饭,陪父亲拉呱叙旧解闷。我给两位老人满上酒,三叔用茶碗,父亲用酒盅,老哥俩还不时碰碰杯,这时候一向拘于言笑的父亲脸上会露出幸福的笑容,说谈中还会笑出声来。</div><div> 等到中午天转暖了,我烧上热水,经常帮父亲洗头洗脚,给父亲剪手脚指甲。晚年父亲肠胃不好,经常闹肚子,一次大便拉在了棉裤里,我不嫌恶臭,不顾寒冷,拿到小河里洗涮干净,然后晾晒烘干,以备换穿。<br> 照料父亲中,也有愧对父亲的时候,至今回想起来就悔恨难当。在父亲去世前的几个月,为撰写完成一次重要会议材料,一天我加班回家晚了,父亲久等我不回,自己挪动身子摔倒在地。当我急匆匆赶回家时,父亲蜷缩着身子,躺在砖地上,裤子尿湿,满身灰土,用微弱的声音喊着我的小名……目睹此景,我泪眼模糊——在父亲最需要搀扶一把的时候,我却没能在身边。</div><div> 为完成工作,我和大哥换了班,把父亲交给大哥,让大哥先来照料父亲,我全身心的投入,加班加点圆满完成了工作任务。</div><div> 几个月后,父亲一摔不起,离世而去。正像歌曲《孝敬爹和妈》中唱到的那样:“转身就是一辈子,你还等个啥?子欲孝而亲不待,千万可别忘了……”每年农历十一月十七父亲忌日这天,我都会跪在父母坟前,磕上几个头,纾解愧疚之情。</div>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奶奶留下的唯一模糊照片)</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六)父亲一生有点“自私”。在我看来,父亲的最大缺点就是有点“自私”,凡事都是自己说了算,为自己考虑的多,为别人考虑的少,常常只顾自己合适,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到了晚年就俞加明显,常常因为一些家庭琐事和母亲拌嘴,母亲心小,有时会斗气几顿饭不吃,每次回家常会听到母亲诉说对父亲的怨气。</p><p class="ql-block"> 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老年人容易便秘,平时我们会多买些香蕉给父亲吃。等桌子上的香蕉快放坏了,我们吃一只,父亲也不说啥,总是用眼神斜视着你,心里想:“这是给我买的,我还吃呢”。等我们看出他心思,说:“这香蕉快放烂了,不吃就得扔掉,吃没了再给你买新的”。父亲这才心里踏实了,说:“你吃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家里有点“自私”,对外人也不算大度慷慨。我们家是山村,村东山上有石材,村里建新房就地取材,房屋多数是石墙到顶。上世纪80年代,大哥二哥陆续成家,家里需要建新房,父亲从东山上看准一块大石料,找人放炮采石。村里另一人家说他们早就占住了这块石头,留有“占”字石刻印,也想从大石头的另一侧采石建新房。父亲为独自享有这石料场,为日后再盖房取石方便,不让另一人家采石。结果双方互不相让,从一开始斗嘴,到后来两家人动起手来,惊动了镇司法所工作人员进村调解,两家伤了和气,结下仇家。后来,我们两家各从大石头一侧取石建房,十几年后,两家房子都建完了,那块石料场的石头也没取用完。</p><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右)和二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如今,我们两家早已忘记前嫌,和睦如初了。当初如果父亲能谦让一点,两家那一架就不会打起来。真乃是:“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想想真是不应该,当然,现在有了《矿产资源法》,石料是国有矿产资源,村民们是不能无证开采的。</p><p class="ql-block"> (七)父亲一生很慈爱。儿时记忆中的父亲是一只船,载满了欢乐和期望,家中生活尽管艰难,但父亲从不委屈自家的孩子,一个苹果切四块分在儿女手中,久长香甜;八月十五每人半块月饼常成为我们的翘首所盼。壮年时的父亲就像是一头牛,没有酬劳,仅有奉献,把全部的智慧和爱奉献给了家庭和儿女。老年的父亲是一座山,是我们的心灵依靠,精神所托,不管儿孙们走到哪里,父亲是我们永久的港湾。</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只知道干活养家,很少抱过我。父亲很慈爱,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父亲识字不多,在生产队里当过会计,吃过没文化的苦头,善用言传身教教我们如何为人,经常对我们说:“黑发不知勤学早,老来白头读书迟。”教育我们要好好学文化,不要像他们一样土坷垃里刨食吃。 </p><p class="ql-block"> 记得1987年我高考落榜后,父亲托人让我回校复读。当时家里只有一只花红大公鸡,为答谢老师,父亲跑偏全村,买下了一只和我家那只颜色、重量差不多的大公鸡,步行10公里送到老师家里。父亲肩挑两只鸡,头发花白、步态缓稳、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像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父亲背影一样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想起这事,就觉得父亲很伟大,是我人生路上的良师,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奠基石,是我融化积雪的太阳光……</p><p class="ql-block">(下图为:晚年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八)父亲一生老实诚恳。坦坦荡荡做人,实实在在处事,从不欺诈恶人。父亲帮忙出工从不偷奸摸滑,加工食品从不掺杂事假,赶集卖菜从不短斤缺两,在村里口碑很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五人成人后,家里的花钱项一个接着一个,无论是盖房子备工用料,还是说媳妇定亲、下聘礼、办婚事,样样都是花钱的大项。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父亲就向村里有钱的叔叔大爷们借,有时借300元,有时借500元。</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图为:父亲(左)和三叔)</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向诚实守信,说好啥时间还钱就啥时间还,即使砸锅卖铁也得按期还人家。正是这样,有钱的叔叔大爷们都愿意借钱给父亲,家里的花钱事从来没难住过,这正印证了那句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p><p class="ql-block"> 父亲太实诚,特别是上了年纪,太过信任他人,防备心不足,曾被欺骗受辱过,被两个骗子骗去了300元钱。那年父亲74岁,早饭后去3里路外的张兰子集买仔猪。一路上赶集的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快到集市时,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演双簧,一人假装丢下一钱包,一人故意提醒父亲说:“唉!有人丢了钱包啦”,并假装表示和父亲同时看见的,要平分钱包里的钱。骗子把父亲拉到人少隐蔽处,当着父亲的面拉开钱包查看,里面果然有不少币值百元的真钱,骗子利用父亲贪小便宜的心理,把钱包交给父亲,说:“你先拿着这钱包,先把你身上的钱给我,我去看看丢钱人走远了吗?我回来咱俩再平分。”父亲贪图不义之财,随即把身上的300元钱掏给骗子,自己久等骗子不回来,打开钱包一看,里面竟是被掉包了的一摞废纸。父亲后悔不已,落下了心疼悔恨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真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再遇到占小便宜的事,父亲总是躲得远远的,没再上当受骗过。</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平淡无奇,朴实无华地演好了自己的人生舞台角色,谢幕走完了人生路。如今,父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对父亲的思念却是日甚愈浓。儿女们也都步入老年了,但丝毫不能中淡我们对父亲的怀念,五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梦魂萦绕,“不思量,自难忘”。</p><p class="ql-block"> 我亲爱的父亲,我永远的父亲,天堂里安息吧!</p> <p class="ql-block">(上图为:每年农历十一月十七日晚辈们为父亲上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