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弟兄五个，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小时候我记事早，记得小时候的好多事情，然而记得最清楚的，应该是挨揍。挨母亲和三个哥哥的揍，挨揍的原因无非是皮、懒、馋、干啥不长眼…父亲很少揍我，揍我最多的是二哥，经常揍，有事没事揍，只要和他呆一起，我绝对找不到不挨揍的窍门。哪天大人不在家让二哥看我一天，任凭我突然变的多么乖巧，哪怕浑身是眼色，二哥总能找到借口揍我…那时候我简直愁死了…</p> <p class="ql-block"> 二哥揍我有一种傻傻的执着，每次感觉都是红红瞪着眼，呲着牙，胳膊鼓起黑黑的肌肉💪，不是耳刮子扇，就是树棍子敲，劈头盖脸的，毫无防备的就来了…揍的时候还不让哭，越哭揍的越重，而且揍完还要让我保证不能给天黑很晚才回来的大人说！有时候二哥不在家偷偷给父亲告他状，父亲便会抚摸着我的头也会像二哥一样呲着可怕的牙说：“我得小儿唻，看小拼二回来我不揍死他！”记忆中父亲几乎没有揍二哥给我报过仇。在那些缺衣少食的岁月，父母亲为了能让我们吃饱穿暖，没黑没明的在生产队挣工分劳动。厚重的疲劳往往使他们吃完饭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其实二哥也好像早有防备，故意让他们见不到面。那时候我真想父亲哪一天能狠狠揍二哥一顿，最好揍一天，隔一会揍一顿，用我给父亲挑来的竹扫帚条抽，用父亲脚上穿的硬邦邦的鞋底子盖！想不通他为啥那样揍我，跟仇人一样。不是吗？我那时候也就三四岁，三四岁的娃娃会犯多大个错能让你这样没死没活的打？我可是你的亲兄弟呢！那时候父亲老骂二哥“小拼二”，小小年龄我就觉得二哥是不是真的“拼”了（拼，方言，傻的意思）。</p> <p class="ql-block"> 记忆里，二哥在幼小的我面前像个霸王，可出了门，也同样受着别人的欺负，第一次见二哥挨打，是在村北二里路的万福河桥头。那天应该是礼拜天，村里能玩的孩子都赶来了，乌泱泱立满桥，各年龄段都有。玩着玩着突然感觉人群里骚动起来，七八个高我半截的大孩子相互蔟拥着像一团人球，在桥面上滚来滚去。喊叫、吵闹、辱骂声告诉我有人在打架！我机灵地闪到路边。小时候在农村，我曾多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如果被人群冲倒，全身被挤压踩踏不说，单是那种半天爬不出来，口鼻不能顺畅呼吸的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就足以让人变的聪明灵敏起来！等打骂嘈杂声平息下来，打人的年轻人一个个帅气而又满足的离开，我看到了坐在地上，满身尘土头发零乱，狼狈不堪的那个人竟然是二哥🫣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惊讶二哥的的皮糙肉厚，被打那么久非但没哭，却还满脸的笑容。我过去一边伤心地拉二哥起身，一边回头小声骂那帮驴揍的龟孙。二哥推了我一把自行起来，没理我。片刻，却又嘻嘻哈哈没脸没皮的凑到那群让我讨厌的无赖泼皮里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只有四岁左右，我却清楚的记得，那天打我二哥的有小桑的二儿子年喜，狗三的儿子双喜，后街的少爷黑蛋……后来大一点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与我们老辈结过怨的仇家的孩子！我们家穷，人大无脑，不懂事的二哥想跟他们玩，而他们却变着法儿玩弄欺负二哥…晚上，我把这事毫不留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父亲，脾气更为暴躁的父亲气的咬牙切齿，发誓要揍一顿他这个不要脸的儿子！…揍没揍，那时候我小，已无从记得…其实父亲也没少揍二哥，父亲常说二哥最扛揍，再打不吭声，一打一呲牙！</p><p class="ql-block"> 那次让父亲揍二哥并不是泄我那个小人儿的私愤，是二哥确实给我们家丢了人。要不文化大革命父亲和邓小平他老人家一起挨批斗，凭父亲的暴脾气，莫说村里，方圆十里八乡哪个敢惹！…再说了，我们弟兄五个呢，你叫我们以后咋人跟前站哩？！穷人家孩子懂事早，那时候小小年龄的我，早早就有了家族荣辱观。</p> <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虽然我依然怕二哥，可二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慢慢有了不少被看不起的成份，和二哥偷偷作对甚至小脑袋里也偷偷萌发了报复他的念头…</p><p class="ql-block"> 朦朦胧胧记得，小时候村南头的西南坑附近，有我们家一片荒园子，那好像是一片没人要的老辈子留下来的盐碱地，一年四季地面上都泛着白沫，一到夏天，太阳光照下来，白哗哗刺眼，脚踏上去咚咚作响，好像空洞的地面下有另一个世界。这片园子草都不长却偏偏长枣树，虽然长着，但也活得不旺，树杆杆歪歪扭扭没一棵直溜的，那种自然的曲线弯度，虽然也像艺术品一样耐看，却无奈展现在那些每天为吃饭发愁，而忽略艺术美感的村民面前，不为希罕…</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西南坑那片盐碱地之所以长久的留给我们，的确是因为它不长豆🫘不结瓜的原因，印象中很难记起哪片地曾经被爷爷或父亲种出豆角，栽过辣椒🌶️茄子🍆…我记的最清的是每到夏天，那些歪歪扭扭的枣树便会结满青绿色的果子。父亲说，树越赖越肯出力结枣…后来我发现竟是真的，其中有几棵长势稍稍挺拔俊秀枝杈繁茂的，确实只长了满树的叶子，树底下望半天也发现不了几颗枣。枣子浑圆的时候，哥哥们却也放假了，那些个漫长的夏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二哥。大哥不在家，当时大哥带着母亲和一岁的弟弟，在我两岁时就去关外表姐家逃荒了。三哥跟本没有感觉，压根好像就没出现在枣园过。枣园夏天简直是村里的一个景点，在那个苦难的年代，有瓜果的地方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啊，我亲眼见过别人家孩子给大人领来枣园玩，走的时候都是哼哼唧唧哭哭啼啼舍不得离开，所以三哥怎么会不来呢？可就是想不起来，后来我知道，大概是三哥很少揍我的原因吧。在那个灰色的童年里，如果尚没有饥饿，那么皮肉的疼痛应该是最深的记忆了……</p> <p class="ql-block"> 我年龄小身子弱，父亲怕我被日头晒干，自然，夏天看园的活路就是我的了。每天早上吃完饭给父亲说我去西南坑枣园了，三哥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二哥却是斜眼瞪着我。我一般不和二哥对视，聪明的我清楚的知道，对视久了会更容易给二哥留下不愉快印像，让他时不时想起我，惦记着我。让他时不时想着或惦记着，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p><p class="ql-block"> 我真希望二哥一天都想不起来我这个兄弟。……</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西南坑是我们枣园的风水。现在想起来，我家荒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枣树或许正是得到了那坑里丰富营养的水气，才有机会在这如此贫瘠的盐碱地里，煎熬地生长存活，开花🌼结果…在偶尔断粮的年月里，那些枣树真像我苦命的父母，和父母不离不弃的五个孩子😭……梦里，远离家乡的我，曾无数次梦见枣园、西南坑，梦见一边疯狂爱我，一边又着魔般打我的二哥……</p><p class="ql-block"> 枣园真是因为西南坑的存在，才使得我的童年回忆起来那么水润，那么生动吗？前几年夏天回老家，依然听说二哥晚上就在西南坑边上铺张凉席纳凉，甚至睡觉……枣园和西南坑，应该是我和二哥梦中永远抹不去的美丽风景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