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菱湖，相见还是怀念

菱子

自从把老母亲接到湖州，阿泉很少回菱湖了。我说：“菱湖最近又有很多变化，还列为南浔区的副中心。”这算好消息吗？阿泉总是犹犹豫豫的。这次美国回来的王同学说：“老是听你们说到菱湖，我父母也常提起菱湖的鱼好吃，一起去吧。”

周末天气尚好，湖州过去40分钟车程，我们沿着漂亮的湖山大道，那正是三月里的江南，小桃灼灼樱花雨，苕水澹澹山逶迤。阿泉心情逐渐开朗，人也兴奋了，说起菱湖的老街、小巷、公园里的石狮子，还有从小住过的邱家湾，仿佛都活起来了。他说，至少有些东西还是在的。

来到菱湖，自然是前不久才离开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不知道从没来过的王同学眼里是怎样的感觉。但清朝末年就泱泱3万人口的大镇，靠舟船出行的东方威尼斯已不复当年。

跟着阿泉走他熟悉的路，“咪，这条弄堂你没走过吧？”他炫耀般的带我们走进小时候常钻进钻出的小弄堂，仿佛只是他的秘密。“前面就是三省堂，是菱湖著名人物章荣初所建，当年做过日军司令部，我带你们看样东西。”

修复中的章三省堂（20201126现场拍摄）

院门是锁着的，里面已经装修过了，他前后转了转，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王同学看着造型别致挺拔的西洋小楼一脸迷茫。阿泉说，这外墙上原先有很多打仗时留下的弹孔，怎么都被堵上了？我也忙上前去，墙面粉刷一新，不见了坑坑洼洼的弹孔。抗战时期，或许新四军曾对这个日军指挥所发动攻击，哪怕只是偷袭，也有这些弹孔作证，如今被抹平了，就像抹掉了坑坑洼洼的记忆。

阿泉眼光暗淡了，现在轮到他一脸迷茫：“不是说打造时代记忆街区吗？”我联系了堪称菱湖活地图的李惠民老人，他叹息道：“我发觉时北墙枪眼已堵填水泥，马上和施工队交涉，总算留住了西墙窗框的枪洞痕迹。唉，对古建的修旧如旧难啊！”我无语，仿佛看到那曾经熠熠有神的眼光也随着一声叹息而暗淡了下去。

由于疫情，菱湖公园大门关上了，我们从边门绕进去，假山凉亭小桥，我们儿时的乐园，现在是老人的天地。阿泉兴冲冲穿过空地去看那对石狮子，却满是狐疑：“不不，不是这个。”是啊，怎么可能，曾经那么高大、威严的雄狮，眼神温柔、安详的母狮，还有被人们摸得闪闪发光的爪子都消失了。公园里的老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说是不大像，或许被人调包了……一声声叹息感慨着如今的菱湖。

阿泉沉默了，我们也沉默了。想起老轮船码头新造的那个不伦不类的牌楼；即将改造的时代记忆街区，立面墙体一律涂成灰白色千人一面，抹去各年代不同建材不同风格不同造型的记忆……都叫人揪心的疼。王同学眼中依旧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菱湖，其实一直悄悄地变着，公园里的石狮子或许还是原来的，但已不是我们记忆中的样子了。究竟石狮子变了还是我们的记忆变了？

阿泉说，所以我不愿意回来，不回来，她们永远在那儿。

万物都在变化之中，不知道菱湖成为南浔区副中心后，能不能变回曾经东方威尼斯的家园，曾经留名千年的富庶鱼都，而不是穿一件先进地区扔下的旧衣服。

总书记今年3月1日说：“业绩好不好，要看群众实际感受，由群众来评判。有些事情是不是好事实事，不能只看群众眼前的需求，还要看是否会有后遗症，是否会‘解决一个问题，留下十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