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十年雪（二十）

老几

文章：老几原创插图：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 第二十四章：魏清患重病夫人迎贵客 自那日从县衙归来，魏清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人站在窗前想起这几个月一连串的沉重打击，心中已是万念俱灰。他从中明白，面对这个顾公子的势力和步步紧逼，他一个犯下多条命案之人无论如何挣扎，一切都是枉然。他现在也不指望京城会传来什么好消息。晨钟暮鼓，这些年他见惯了多少生离死别，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只恨自已当年种下的因，心中已是别无他念。他甚至认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早日获得解脱。因为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他的心被折磨得实在太累、大痛了。然而，顾春在刘宅这些时日，他可就不这样认为，他不想把任贤一案推进的太快。他不但要让魏清好好品尝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而且他还要细细见证魏清在这般折磨和痛苦中，其精神是如何慢慢崩溃的。他曾无数次想着，只有从中一点一滴地享受着这种复仇的快意过程，才解他顾春十年来的心头之恨。当然，顾春并没把这些向他人吐露半点，只是深深藏于他的心中。在这段日子里。他或执卷于书案，闻着素墨的芳香，与故事中的主人翁在无边的风月里，互诉孤苦，共话恩仇。他或端坐于琴前，在悠悠琴声中，抒怀那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重温娘那涓涓之爱的幸福时光。他或仰望于凉亭之上，凝目苍天，遥问天堂里的娘是否知道她的春儿，在孤独的浮世人间里这般凄凉和痛苦？。……时光匆匆，这种看似不咸不淡的日子，顾春在不知不觉中告别了夏日，走进了秋天。可他仍是不急不躁，为了避免过快放出京城的假消息，从而引起人们的怀疑，他在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就这样，日子在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悄然而过。 中秋将至，连日来天色变得阴沉。正当来城百姓渐渐淡忘任贤一案，忙碌自已的生活时，这日午后突然传来陈管家在京城落网的消息。这一消息在来城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再次博得人们的惊奇，在茶余饭后中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在县衙，这两天古文喜上眉梢，很久没见到他如此开心。这日，古文刚跨入内堂，黄师爷就紧跟着进来了。“大人，按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陈管家押回来城。”“好，”古文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沉吟了片刻，问道：“魏府现在怎样？””回大人的话，这几日魏府大门紧闭，府前甚是清冷，未见异常变化。”古文点点头，又叮嘱道：“不过，咱们不能大意，我还是担心他在绝望之下，有什么不当之举，你还是暗中增派一些人手，以防他挺而走险。”“是，请大人放心，我现在就去照办。”古文望着黄师爷匆匆离去背影，感叹着这几年跟着他古文鞍前马后，从未歇息过，真是辛苦了他。一旦这个案子结束，他古文一定答应他的请辞，让他好生安度晚年。……刘宅后花园，微风轻拂。凉亭里，几上摆着一把茶壶和一杯未曾喝动的清茶。顾春静静仰坐在滕丝编织的竹椅上双目微合，从他略带疲惫的面容来看，似是多了一些心事。“少爷。”善忠回到刘宅，在前堂一刻也未停留，径直来到凉亭，朝顾春轻声叫道。顾春缓缓睁开双眼，见善忠立在身旁，便立即坐直了腰身轻轻理了理衣服，抬手示意道，“师父别急，先坐下再说。”顾春说着，随手从几上提起茶壶斟了一杯七分满的茶水，轻轻推到对面。善忠欠了欠身，入座后兴奋道：“消息传出后，一切都在咱们的预料之中。”顾春淡淡一笑，并没接话。他原以为十年复仇，按他的设想正在一步一步实现，本应是一件畅快之事。可这消息一出，他却突然生出莫名的惆怅，由其是九月那日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善忠抬眉轻轻瞟了一眼顾春，见他眸光黯然，脸上溢满痛苦之色。刹那间，刚才的兴奋之容，顿时烟消云散，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善忠不明白，十年沧桑岁月，一路艰难走来，如今在复仇如愿之际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护佑的少年竟是如此痛苦，此刻只觉得忧心忡忡，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低声问道：“少爷，下一步如何行动？”顾春回过神来，对于善忠这一问并不难回答，只要按照他既定的设想继续往前走，魏清这个早该下地狱之人，将不久人世。可是到了这关键一刻时，他心中仍然放不下他深爱的九月，这与在任贤临死前的那段日子相比，他那种畅快、轻松之感截然不同，而现在是心事重重。这时，天空突然风起云涌，看似一场久违的秋雨就要来临。顾春缓缓起身，来到凉亭台阶上临风举目，仿佛想要透过从天边压过来的层层乌云，望断冥冥虚空……天空开始飘来细雨，顾春紧了紧衣服徐徐转身，对善忠只淡淡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绵绵秋雨持续了数日，在中秋节后的第二天突然停了，天空终于放晴。这场跚跚迟来的第一场秋雨，驱走了炎热，洗蓝了天空。来城迎来了秋高气爽的一天。这天一大早，顾春净面挽髻后刚来到前堂，就见善忠穿过院内石板小道朝前堂大步走来。善忠卷着一股早晨的清露之气来到顾春跟前，面带些许神秘之色，悄声道：“少爷，魏清病了。”顾春眸光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得到消息，他巳病了好几天了。”“怎么不早点传来消息呢？”“魏府一直大门紧闭，消息封锁的很严，加之这几日又下雨。”顾春凝目沉思片刻，冷冷道：“看来，他终是扛不住了。”顾春说出这句话时，表面看似平静如水，心中却五味杂陈。善忠明明看出了顾春甚是复杂的心情，本不能多言，但还是问了一句：“少爷，我们如何是好？”顾春想了想，对善忠说道：“您给我准备一份礼品，明天上午我去趟魏府，还请师父去魏府提前通报一声。”正当善忠转身离去时，书童走了进来，嘟着嘴站到顾春面前。顾春轻轻抚摸着书童的头，微笑道：“大清早的，什么事惹你不高兴。”“好久没人理我了，呆在家里一点也不好玩。”书童抬头看着顾春，生气道。“好，明天就带你出去玩。”书童迟疑了一下，忽然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真的？”“真的。”顾春轻轻拍了拍书童的头，柔声道。 第二天上午，一辆马车迎着秋日的艳阳，稳稳停在魏府前坪上。顾春走下马车，仰头望了一眼蓝蓝的天空，然后整了整长衫素装，牵着书童的手朝魏府正门大踏步走去。在魏府门前家仆的迎领下，顾春刚走进魏府大门，见魏夫人在侍女的陪伴下亲身前来迎接。顾春一怔，甚感意外。这只能说明除了魏府管家不在府中之外，一是魏清病得不轻，二是九月对他仍在生气中。“顾公子前来，有失远迎！”魏夫人迎步向前，在热情招呼声中，那盈盈笑容里是强忍的伤痛。此时的她见到顾春感触良多，自丈夫生病以来，在门庭清冷的府里，这是第一个来探望丈夫的客人，况且这位客人还是最尊贵的顾公子，自然是欣喜有加。在顾春眼里，这个昔日把自已保养得白晳细腻的女人，今日却是一身素装，也未曾描眉施粉，全无半点第一次见她时雍容华贵的影子。但那盈盈笑意下，映入顾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这反而觉得她更令人怜惜，更令人动容。“伯母亲自迎接，春儿可担当不起。”“顾公子千万别这样说，你今日能来魏府，令我感激不尽，礼应如此！”“听说魏伯病了，也不知是否好些？”顾春一边忧声问道，一边从书童手中拿过礼品恭敬地呈给魏夫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魏夫人欠身接过礼品，一番感谢之言后，眸光突然变得忧虑，叹声道：“唉！你魏伯病了多日，一直卧床不起，就是不见好转。”“伯母不必担心，魏伯定会好起来的。”顾春看着魏夫人浅浅一笑，安慰道。一应见面礼数后，魏夫人留下侍女在前引路，顾春带着书童紧随其后，三人走进了去正房大院的游廊里。廊道上，随在魏夫人身后的顾春一言不发，想起若是放在从前，这个视丈夫为天的女人，也只是陪在丈夫身旁增加一些礼仪感罢了。可如今家势突遭坠落，丈夫又大病卧床不起，她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特别是今后还要过着失去丈夫，与女儿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到这里，顾春抬眉略略看了一眼魏夫人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悲悯之情，脚下变得沉重起来。倒是跟在顾春后面的书童，这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少年第一次来到魏府，对府中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张目四望。“顾公子来了就来了，不该带如此厚重的礼物。”在前引路的魏夫人率先打破沉默，略带长辈的语气，细声道。“只因一时仓促，一份薄礼实在寒酸，让伯母见笑了。”顾春在魏夫人身后，喃喃回道。“唉……”魏夫人沉默片刻，忽然放慢了前行的脚步，长长叹了一声，“这次魏家不顺，方知人心冷暖，公子与我家夫君只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你今日能前来，让我想起与他交往多年的朋友就心寒，你如此重情重义，魏家感激还来不及，怎有让伯母见笑一说呢？”听过魏夫人这番来自内心的肺腑之言，顾春苦笑了一下，脸上顿时浮起浓浓的羞愧之色，好在此时魏夫人没有回头。话语间，三人走过穿堂，跨进正房大院，来到魏清的病房门前。魏夫人刚要伸手推门，门突然开了，从房里走出来的是九月。顾春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九月一刻也没停留，更没看他一眼，便与他擦身而过。魏夫人一脸诧异。在顾春身后的书童见到九月，未等她开口，便抬头甜甜地叫了一声：“九月姐姐。”九月迎住书童一脸天真，不染一点世俗的目光，那甜甜的一声姐姐，让她的心都快要化了。只见她微微俯身拉着书童的手，柔声问道：“乖弟弟，跟姐姐去玩好吗？”书童望着九月，兴奋地点了点头。魏夫人望着九月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叹道：“也不知何故，整日里板着脸，见谁都不理不睬的，还请顾公子见谅。”顾春苦涩一笑，并没言语。魏夫人让于门的一侧，朝顾春轻声道：“顾公子，我就不陪你进去了。”顾春点点头，在抬腿跨进房内的前一刻，回首朝魏夫人深深看了一眼。魏夫人也回视了一眼，待顾春跨入房内，她细心地拉上门扇，未作半分停留，便转身离去。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即将要在这间病房里展开一场有关生死的唇枪舌战…… （连载二十，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