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吟

虎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今天已是农历二月十八了，可还是没有月亮。我好像快有两个月没有看到月亮了，真有些想她了。小时，月亮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不可亵渎的。月亮叫月亮姑姑，老人们说，月亮只可以仰望，不可手指，否则，就会被割耳朵。我的小伙伴有耳后跟龟裂出血的，就是因为他用手指了月亮姑姑的缘故。每逢中秋节，奶奶总会在满月的光里，摆上月饼、水果、饼干、糖果等贡品，泡上茶，恭请月亮姑姑。这时，我总会偎依着奶奶，遥望着月亮上的那棵巨大的樟树和树下那个戴着斗笠、举着斧子的老人，听她讲古老的月亮姑姑的故事。 月亮是那么的美好，那样的令人遐想。月光更是令人着迷，荡人心魄。潜伏在人们灵魂深处的情愫，一经被月光点燃，便会让人不由自主。所以，人们就把媒人称为“月下老人”，谈情说爱也大多都是在月下。 早年，我的一个朋友，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子，还胖墩墩的，那张脸是怎么看怎么地不舒服，可他却有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妻子，我总是大惑不解。有次喝酒我就对他戏揄道：“你这家伙真是好福气，你没钱没势没才没貌的，怎么就娶上了这么一个小鸟依人的美女？你是怎么把这一棵好白菜给拱的？”他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狡黠地看着我，说道：“羡慕吧？想知道？”我微笑着等待着下文。“你们文化人，靠写信是不是？那多麻烦？给她那么多考虑的时间，让她征求这个征求那个的意见，怎么能轻易得手？”“那你是......”“月下啊，和她混到不讨厌我了，我就把她哄到月下的小河畔、垂柳下，在那里她和我是越走越近，我就顺势把半推半就的她拥进了怀里，就把她给拱呗。”他好生得意。我还有个朋友，他看中的一个女同事，喜欢吃红薯，他就用手推车拉来一车的红薯，堆在宿舍的床底下。可是，红薯都快吃完了，也还没有吃出个子丑寅卯来。后来，他带上两个烤红薯，趁着月光，把她带到了一块河边的草地上。在这朦胧的月光里，在那粼粼的波光畔，红薯还没吃，女孩的唇就已经在他的唇上了。阳光浴人躯体，月光荡人心魄。是朦胧的月光点燃了少女心底的情愫，是朦胧的月光卸下了少女特有的矜持，是朦胧的月光掩饰了少女天然的羞涩。 爱情是不能没有月光的，只有月光下的情爱才能让人永生难忘。没有经历过月光沐浴的恋爱是有缺憾的，是不够浪漫不够圆满的，是不能刻骨铭心的。所谓的花前月下，其实“花前”只适宜眉目传情，“月下”方可卿卿我我。你若爱她（他），就要把她（他）带到月光底下。 月色为文人所钟爱，诗人和词家是少有写阳光下的心情的，一朝唐诗一代宋词大部分是在月下和灯烛下完成的。在诗人词家的笔下，月光里是满满的情爱和相思。“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月光让人柔情似水，怜爱顿生，相思由心。当你一个人在月下时，你或许就会想：她（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也在凭栏望月？ 我的诗人文友凡哥思念他的初恋情人，也是在月下：“晚风拂面恰凉秋，孤月无声上小楼。不敢凭栏追旧事，闲愁枕梦恐难收。”月光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明月照在家乡也照在游子的心坎，让你不思乡都难。 思念远离的亲人，也大多都是在月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明月善感而多情：“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月光是孤独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月光是美的。“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洞庭秋月生湖心，层波万倾如熔金。”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月色让大地万物都变得美好迷人。月光的美是画不出来的。印象派画家莫奈有名作《日出》，但没有一个画家能画出一幅《月出》的传世之作来。诗情多在月光里，画意总在阳光下。月光是有声音的，贝多芬用钢琴弹出了《月光曲》，阿炳用二胡奏出了《二泉映月》，这可都是享誉世界的经典名曲呵。 有人说喝酒是一种哲学。一桌的美味佳肴，觥筹交错，喝得杯盘狼藉，是下乘的喝法；两块豆腐干，一盘花生米，两三个朋友，慢慢地喝，慢慢地聊，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月光洒满酒杯，“举杯邀明月，合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在月光底下，一凳，一人，一酒，一花生，慢慢地喝，慢慢地品，什么都可以不做，什么都可以不说，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尽享这份宁静和孤独。如果独自一人端坐在月下的兰花旁，沐浴着皎洁的月光，闻着那淡雅的兰香，品着香甜的美酒，那是不是上上乘的喝法？现在正是春兰盛开的时节，遗憾的是我还没有等到月光，我也就不能在屋顶的小兰园里，在兰香中喝上月光酒了。但月亮总是会来的，月光总是会有的，春兰谢了，还会有蕙兰，惠兰谢了还会有建兰、寒兰，我且耐心地等待着月光的来临吧。 2022.3.20 注：本文发表于2022.3.23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