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盟兄把弟</p><p class="ql-block">我们家在村里是个外来户,这村是我老奶奶的娘家,从我老奶奶那一辈儿就打蠡县南埝头村搬了过来,所以在村儿里,扈姓只有我们这一家子,是真正的“独门独户”。附近亲戚也只有奶奶的娘家和我的姥姥家(姥姥、姥爷已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大姨身体一向不好),父亲在外地上班。遇到事儿的时候就显得人单势孤的。</p><p class="ql-block">好在,我父亲在村里拜了伙盟兄弟,叔叔伯伯们在生活中帮了我们很多的忙,成了我们的异姓亲人。</p> <p class="ql-block">首先是深大伯家。深大伯的娘,娘家也是南埝头的,还和我们是当家,我们弟兄几个就给她叫老姑。这个老姑是真不白叫哇!</p><p class="ql-block">深大伯家在村北边,后边就是俺们五队队部,上队里去就路过他们家。他家没有院墙,一抬头就能看到院里去。这时候,老姑要是看见我们了,准会给叫到家里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他们是四队的,收成比我们五队强得多,他家劳力也多,日子过得特别好。老姑把我们叫进屋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往外拿,像炒花生、大红枣之类的,我们吃了,还给往兜里装上些。没有这些东西时,就给块白面饼。到秋天,山药下来了,就会用口袋给装上些红瓤山药。那时只有四队种这种山药,在当时是个稀罕。当时我们小,嘴也馋,再加上家里条件非常不好,有时都吃不饱。所以,经过她家院子时,会不由自主地向里望过去,希望看到老姑。</p><p class="ql-block">有了老姑这层关系,我们跟他们一家子就比跟父亲别的盟兄弟走动的多,也亲近得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生产队分粮食是按工分儿和人头分,我们家连上七十多岁的奶奶共六口人,只娘一个人算是壮劳力,挣些工分儿,弟弟是超生,没有口粮,还得扣工分,所以分的粮食就少。每到开春三四月份的时候,口粮就吃光了,奶奶和娘就四处去借。</p><p class="ql-block">只要开口,深大伯一家从来没有让我们空手回来过。深大伯家有盘碾子,有时奶奶借到了棒子,就想立马推碾子轧成面,一是七十多岁了,不愿意背着口袋棒子村北、村南的来回跑,更主要的是孩子们下顿就能吃饱饭了。他们一家人就又拿起筛子、簸箕,帮忙把棒子收拾干净了,一起给推好了面,让大平哥给推着送到村南我家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秋天,分柴禾的时候,却是按人头分,我们家六口人,分的柴禾自然就多。可是能推柴禾的却只有娘和哥哥。并且那时棒子秸、秫秸是给分成一铺一铺的,得先捆好个儿,再往家推。那秫秸都刚斫的,死沉死沉的,一次也推不了几铺。还有就是那地里有杂草和烂叶子,舍不得扔掉,就又想搂家去,这样一弄,该推走的又多了许多,更加鼓捣不完了。所以每次分柴禾的时候,我们都是很发愁的。尽管深大伯说了“有出力气的活儿,尽管告诉我。我没空儿,还有孩子们呢”。但是,一年分好几次柴禾,总不能回回叫人家帮忙吧?</p><p class="ql-block">分柴禾时,只要深大伯一家知道了,就会来帮忙。记得一次,是在李家坟分柴禾,这是离家最远的一块地。别人已经收拾完柴禾,陆陆续续走了,我家才推了两趟,还有大部分没捆呢。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奶奶和娘发起了愁。这时候,大平哥弟兄三个就推着车子来了。</p><p class="ql-block">“奶奶,婶子,你们别着急。有俺们呢。早晚咱弄回家去,黑介的工夫!”他们是在收了工之后,就赶紧来的。“干了一天活儿了,还得帮俺们。”“这不叫个事儿。俺们年轻,出劲长劲。再说了,这知己不就是有事的时候多帮衬帮衬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弟兄们多,针线活儿也多,娘做不过来,深大伯家的大媳妇儿——我大平嫂子就经常帮着做。我记得非常清楚,年根底下了,我们过年的衣服还没着落,大平嫂子从张岗集上买来布,把我们叫去,给裁了,又踩着缝纫机给扎上,锁好了扣眼,给拿了过来。这样,我们就穿上了新衣服,高高兴兴地过了那个年。</p><p class="ql-block">我哥说,虽然咱家在村里是最穷的,但咱们穿的干净,不显得寒碜,狼狈。这离不开深大伯一家的帮助。</p><p class="ql-block">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一家老少都感念着深大伯他们的好。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到他家去坐坐,看看我老姑。而每回,父亲都会被留下来吃饭,深大伯又是买肉炒菜,又是打酒的,像待戚似地招待父亲一番。</p> <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过去了,深大伯一家帮我们的那些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每想起,心里都是满满的温暖与无尽的感恩。</p><p class="ql-block">我家从老家搬出来已经三十多年,父亲过世也十多年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一点也没变淡。</p><p class="ql-block">上几年,我叔伯哥家嫁闺女,娘领我们弟兄几个回去了。大平哥俩口子早早就晒好了被子,烧好了炕,洗好了苹果,炒了花生等着我们。嫂子更是三番五次地叫我们去她家住,去了之后,大平哥还专门烧好了开水让我们烫脚。那亲热劲儿真让我们有了回家的踏实感(我们老家的房子早就卖了,回到村里总会有些伤感)。那一夜我们说说笑笑,一直到下两点……</p><p class="ql-block">前年,深大伯远嫁外地的闺女回来探亲,还专门到县城来看望了我母亲。</p> <p class="ql-block">现在,我哥和父亲盟兄弟家的儿子也结成了盟兄弟。逢年过节的,哥哥就带着弟弟,拿着东西去看望深大伯他们。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哥哥知道了都会回去,帮个忙,凑个人气。哥还时常对我大侄子说:“别管认识不认识,只要说是咱们村的,有事找到你,你都要尽力去帮忙。”我哥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深大伯及村里人的感激之情吧。</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和哥又提到了父亲的盟兄弟们,也说到他自己的盟兄弟。我哥说:“再往下一辈,孩子们没在一起呆过,彼此认识的就很少了,往一块凑是很难的了……”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伤感,还有对盟兄弟之情没有传下去的深深遗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