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追思

艳阳

谨以此篇献给我敬爱的舅妈: 　　2022年3月22日中午，老妈打来电话，说东院二妗子死了。 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二妗子脑出血住进重症监护室的噩耗，打算去探望的，但疫情越来越严重； 老妈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甚至处于居家上网课工作千头万绪的焦虑之中，没顾得上多么难过，只是非常理性地告诉老妈我们小区被封了，肯定不能去吊唁，建议她应该怎么做，嘱咐她坚强点儿别太难过，特别嘱咐老太太要好好吃降压药，然后就挂了电话，接着忙我的了。 　　然而下楼去做核酸时，望着那初萌的的柳条，新生的野菜野草，我止不住心酸落泪。 我是真的难过。 怎能不难过呢-- 　　小时候经常住姥家，姥家是一个小山村，二妗子一家就住在姥姥家的东院。 由于偏僻和贫困，我唯一的舅舅和当时不少的山里男人一样打着光棍儿，（直到40多岁才和本村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结婚，就是我前年去世的亲妗子）我姥姥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所以我住姥姥家，基本上都是住东院二妗子家，而且我总是那么愿意住姥姥家。 　　我白天和那一趟街上的孩子到处疯跑:上山，下河，在当街的驴槽里和好几个孩子一起滚来滚去，歇晌时偷傻大妗子家的黄瓜…… 真可谓无所不至，无恶不作。 然而我得到的从来没有教训，甚至没有脸色（估计要是有这些，我就不那么爱住老家了）二妗子派表哥表姐到处找我吃饭，我到了家狼吞虎咽地吃下馒头、豆包、熬白菜、炖倭瓜等，就又跑了。记忆中铭刻着那份撒欢儿的自由自在，我踏踏实实地从童年走到了中年。 　　二妗子家有两个表姐，一个表兄。大表姐比我大十来岁。有时晚上村里放电影，大表姐当然爱去，二表姐和小表兄也要去，他们就问我我当然也要跟着，要不晚上我跟谁玩呢？ “ 去可是去，别睡着了啊”。每次大表姐都这样嘱咐我，可每次都是他们三个轮着背我回家。他们背我回来，我是知道的，要不现在怎么还记得? 　　当时东院有一棵苹果树，那种美夏苹果到放暑假时往往长到大人拳头那么大了，青绿的颜色多么诱人。二妗子就小心翼翼地拧下一个，给小表兄和我一人一半儿，这一切在两个表姐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一进立秋，大雨过后，我照例爱和小伙伴去趟水玩。这是身边总是多了表姐或表兄，我的身上也披上了表姐的大褂一样的秋装。 　　哦，还有冬天，山村的小屋是很冷很冷的，然而二妗子家的炕头总是很热。我一到家，总是赶紧被抱上炕头，晚上也睡在炕头，有表姐们像现在的孩子爱护小芭比似的精心的陪伴，一个月两个月，从不厌烦；有厚厚的，暖暖的被子，重重的，两大层呢！ 　　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似乎关于二妗子的少之又少；然而我小时候在姥姥家能享受的一切自由和舒服，包括表哥表姐们无怨无悔的爱与陪伴，哪一点不是来源于二妗子的宽厚和无私呢！ 后来才知道，二舅只不过是老妈和舅舅的一个远房哥哥，只不过因为住的近善良能干的二妗子一直尽力帮忙照看着姥姥，还包括我。 二妗子真的不是我的什么亲人，与我最亲的关系，可能是她是老爸和老妈的媒人，没有她的善解人意成人之美，就不会有富农成分的老爸和自幼多病的老妈后来还算凑合的婚姻，当然也不会有我。 然而二妗子这个小个子、先天性近视、只知道干活儿、一辈子不怎么发脾气的山村妇女，她不懂得什么叫活出自我，更不懂得去分析哪些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必须负责的亲人，她一定从来没有想过“女人要对自己下手狠点儿”；她一生都在操劳，一生都在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 二妗子助力过我自由幸福的童年，她的善良包容，某种程度上深深影响着我的人生底色。 　　不由想起了正月里陪老妈看望二妗子，老妈吭吭地咳嗽，二妗子立刻下炕，给老妈倒了一碗水，倒出几片甘草片，老姐俩一个用颤抖的手拖着，另一个用同样颤抖的手接过，当时感觉虽温暖，也只道是寻常，因为她们才刚刚七十多几岁…… 　　二妗子走了，宠老妈的人又少了一个…… 　　二妗子走了，带着对她淳朴善良、坚韧无私的爱的回忆，我提醒自己，当惜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尤其是老人。 　亲爱的舅妈，原谅我实在不能去参加您的葬礼； 亲爱的舅妈，带着您的爱，我会更加充满爱心地活下去； 亲爱的舅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