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悲伤

荷色依旧

解放初期的山里的土匪还没有彻底消灭，在商洛的深山里住着几户人家，从这家到那家看着很近走上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这天早上一个三岁多的小姑娘双手抱着妈妈的腿，望着父亲的遗像摆在方桌上，花圈还是洁白的伤心的哭着[流泪]流着很长的鼻涕。虽然已经是农历十月的天气霜降已经过了，她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发抖，妈妈含泪撇开她的小手拿着几件衣服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了家。她一个人站在门前的山峁上，望着母亲远去的方向哭到了晚上，才被大娘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带回了自己的家。她便跟着大娘和堂哥堂姐们过着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跟着他们去山里采一些野果。十岁那年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山里的生活更艰难了[流泪]，大娘拉着她一起找到了她妈妈，说实在养不活这四个每天张嘴的孩子，丢下她就离开了。母亲新家在更远深山里，七年生了三个孩子看到她的到来满脸不悦。饥荒时候再添一张嘴对她妈妈很是为难，让她和三个弟弟共同盖一床露着棉絮的被子，但躺在母亲的家里还睡的很安稳。第二天，妈妈便抱着弟弟，拉着她的手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把她送给一直没有生育过孩子的亲戚。这次她没有哭知道哭也没用。母亲走后，她便望着两个大人的眼色默默地干活儿。很怕新的妈妈爸爸不要她了。第二年，结婚七年不生育的新妈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她就变成了小保姆，但是还是吃不饱肚子。一天晚上听见父母商量把她送人，她便看着星星跑了出去，到了这个家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儿，在山里转悠了半宿，豹子陪她走了半宿，她害怕极了一直不敢出声哭。但它没有伤害她，天亮的时候也没出去这个山里。无奈再次回到家里求父母不要把她送给别人。父母却说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东西，总不能把她饿死吧，总要给她找一条活路。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人，说是他这个父亲的远房姑父的弟弟，住在山外的小镇，因为是臭老九犯了错误被下放到那个小镇儿。他的媳妇在学校里教书，有个孩子才八个月没人带，让她去给带孩子。每个月给家里三块钱，便跟着那个叫叔叔的人去了小镇。两个人虽然生活清苦，不爱说话也不和任何往来，但对她还是挺好的，也能尽量让她吃饱。虽然天天抱孩子、洗衣服、做饭，但心里是挺高兴的。她把孩子送到小学时，她也18岁了。姑父的弟弟也平反去了县城工作，便托人把她介绍给这远方亲戚的儿子。男方是一个铁匠，在山里还算有手艺的人。虽然家贫丈夫是个厚道人，结婚后觉得生活有了盼头，婆婆病逝，公公还年轻也喜欢勤快的她。他们一家人就为了更好的生活在山里开荒、种树、养鸡。在粮食奇缺的年代，他们的小家依然过着能吃饱的生活。

那个年代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斗私批修割资本主义尾巴。公公因为认识字在村里当保管员。生产队粮食被偷有人怀疑是公公。把他在饲养室里关了三天第四天他回到家，善良正直把颜面看得比泰山还重的公公用一根绳子结束了他不到50岁的生命。生产队依然没有查清楚那十斤麦子到底是谁偷的？却给公公定了畏罪自杀。丈夫了解自己的父亲，相信父亲的为人但是有理找谁去讲？全家人变成了偷盗集体粮食破坏社会主义罪犯的家属。丈夫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但又无可奈何，从此一病不起。她便带着四个孩子在村里人闲言碎语中艰难的生活着。咬着牙不让村里人看笑话。她每天比任何人都起得早睡得晚，只求丈夫的身体早点儿好起来。她跑遍了山里能找到的大夫但丈夫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为了让孩子能吃饱学点文化不要像她一样做个睁眼瞎，她挖药材到镇上去卖心里充满了希望，不知道苦累的滋味儿[流泪]，大儿子18岁，小儿子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丈夫那口永远不能咽下气的痛苦折磨中永远离开了她和四个孩子。她埋葬了丈夫在村里人面前没有落泪。晚上，安顿和孩子送走了最后一批帮忙的乡里乡亲，独自坐在丈夫的灵前哭了整整一夜[流泪]。她想不通命运对她为什么这般折磨，没有丈夫给她心灵的支撑，她靠什么把三儿一女养活大呢？

大儿子已经从学校回到了家，马上要到说媳妇的年龄，谁家姑娘愿意嫁到一贫如洗为丈夫看病还有一屁股债的家里的大儿子呢？让这孤儿寡母该怎么办？第二天天亮，哭红了双眼[流泪]的她拿着斧头上山去砍树，准备给大儿子要庄基盖新房，砍下树把树枝削掉一根儿一根儿木头从山里拉回家，把树枝弄回去砍成一小段儿一小段儿准备做饭烧火，月光下边哭泣边刮树皮，把一根儿一根儿木头靠墙晾好，终于把三间房子的木料准备齐了，又一个人去山外看好了砖瓦计计划好。

平时给别人家干杂活攒钱终于三年把盖房的钱准备好，早上装上黑面膜膜带着儿子用架子车拉砖，50多里的路拉砖回来已经是满天繁星了。再把砖背到院子里放好。终于在新庄基地里给儿子盖了三间瓦房便托人给儿子介绍媳妇，但是姑娘见了一个又一个儿时长得高大帅气的儿子都因为姑娘弹嫌家里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负担太重而告吹了婚事。她为了大儿子婚事，才40多岁的她头发全白了。当年嫁了女儿为了儿子的婚事从来未动过改嫁念头的她，便应了邻居嫂子给他介绍过一户山外的人家，她想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含冤的公公和还没有享福丈夫。不能断了董家的香火，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给儿子成家，不能错过儿子最佳的婚姻年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对待两个儿子好就行。就这样她嫁到很远的一个地方。一个死了妻子多年的男人，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早忘记了她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前途没有太多的想法。望着给儿子盖的新房，后院儿准备了三年够烧的柴火和存下了三大柜子的粮食以及山上栽的小树，炕上准备好结婚要用的被褥放心的带着两个儿子去到这家依然清贫的只有一个男人的家。

结婚当天送走了亲戚朋友，环绕了一下贫困且脏乱的家，她一声不吭便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拔院里杂草。收拾完脏兮兮的厨房。她坐在炕边咋也想象不了这个男人有多懒才会把家弄成这样？新丈夫看到光亮整洁的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平原因地较少丈夫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主人，粮食还没有她一个女人在家里的宽裕。生活过的很艰难但相信现在社会越来越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三个月后，听别人带来口信说大儿子介绍了个媳妇，姑娘也挺能干，模样还俊巧。她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年底儿子结了婚，第二年便生下了孙子。她高兴极了想着儿子能过上好日子，不用操心了，好好的下几年苦，把这边儿的新家的日子过得红火。

怎么都没有想到噩梦正在等着她。丈夫吃饱穿暖了有了女人的家，刚刚好一些，本来的面目就暴露了出来，好吃懒做，脾气暴躁，她才慢慢和村里人熟悉起来。听人说丈夫名声不好，才会去很远的山里给介绍媳妇儿。附近人打听了他的为人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以前有个也是山里的人没有三个月就被他打跑了。所以至今他还没有孩子。她善良的认为只要一心过日子，为了两个儿子再苦再累也不怕，她尽量让着丈夫不惹他生气，但是他却得寸进尺。两个孩子长身体每顿吃饭都被他训斥，嫌他们吃的多，晚上会把所有能吃的东西藏起来。为了让早上去上学的儿子吃饱每天做完饭就会把两个黑面馍馍藏在灶火里边的灰里。早上孩子去学校丈夫用被单裹着一丝不挂的身体跑出去从孩子手里夺下那两个带着草木灰的馍馍，她伤心极了[流泪]，她都偷偷的给儿子弄点儿吃的东西，看见了就会动手打她。儿子起来护她时连儿子一起打。她害怕回来影响大儿子的生活让邻居笑话，忍气吞声的生活着。到了第二年春天，正是粮食短缺的时候。丈夫让到山里把大儿子家把粮食弄来，把木料卖了给他弄些酒钱。看着丈夫虐待儿子不知心疼自己[流泪]，又好吃懒做，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流泪]，便提出离婚。丈夫便露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威胁说：“你敢和我离婚，我先杀了你这两个儿子，然后再去把你大儿子的全家都杀啦！最后杀你让你看着你的儿子都死在你的面前。我一个光棍怕什么？我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不成。”可怜的她为了孩子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流泪]，从来晚上不敢睡踏实。一夜醒来就是要看儿子几次。看着他从外边把磨好的斧头放在炕上，她担心孩子一夜在炕上坐到天明。在村里他家族的人很多，万般无奈，便下决心去找生产队长，告诉面临的困难。队长是丈夫族里的人，说那是家庭矛盾，他磨斧头只是为了吓唬她。丈夫知道后便把她暴打一顿，因给他丢人了。她又去派出所看被打的伤，派出所人说他们只负责刑事案件杀他也没也没有形成事实，夫妻之间也构不成威胁。让村里的队长劝说一下。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彻底绝望了[流泪]。事情的起因是那天儿子多吃了一个馍，他动手打儿子可狠了她拼命去护儿子，他用那斧头砸到她的脑袋晕乎乎的倒在了冰冷的地上没有了知觉。很久才听到两个儿子在哭她坐起来，用手摸了儿子布满伤痕的后背和头嚎啕大哭的用手摸一下满是血的自己都不知道痛的头。想她只是心疼儿子想若不弄死他，他必将弄死自己和儿子心里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儿子怎么办？第二天一早她给包着纱布的头带一个围巾偷偷的把二儿子送回老家的亲戚那里。看望了结婚的大儿子便回了家。进门看到丈夫回到家看见没有饭吃正在用巴掌抽着刚刚放学的小儿子，她冲过去和他打了起来。一个女人根本打不过一个一米七八的壮年的男人，儿子被他打的尿了裤子。她浑身疼的厉害心疼的更厉害晚上躺在炕上，望着身边的魔鬼恨他咋不去死呢？

她坐在炕上哭起来想起死去的丈夫和四个孩子便有了罪恶的念头充满了脑袋，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杀了他！杀了他！你们娘儿才能安全。她愤怒地看着这个坏蛋，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举起了放在炕上的斧头在她面前晃晃说：“你乖乖的陪着老子，要不你和你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别想过好日子。”然后转身呼呼大睡去了。

她听着这些话完全失去理智拿起斧头砸向熟睡的他，然后背起熟睡的儿子一路向东跑。因为她想远离这个人儿子他们就会安全。一路上她拉着儿子边讨饭边走走了一个多月衣服都破完了。她不认识字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更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最后翻过了一座山儿子告诉她路牌写着两个字山东。因为头上的伤没有彻底好再加上奔波劳累担惊受怕，不敢走大路最后晕倒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儿子看到有人过来哭喊着把她背回到救她的那个人的家。当醒来时看见自己躺在一家干净的炕上，儿子也换了一身女孩儿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在吃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三天三夜，已经出了省过了四个地区八个县。收留她的这家主人是村长，妻子很善良。她便撒谎说自己死了丈夫家里遭了大火也儿子和自己起了新名字。暂时住在队长的家里等伤好了能下地干活儿了。队长看着她实在能干活儿又不惜力气也没了丈夫，便把她介绍给村里今年死了妻子带着三个姑娘过日子的老实本分的农民。这个农民就是我的邻居薛叔。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直没有答应。为了感恩村长的收留也会去跟着村长的妻子给薛叔帮忙。这年她才49岁相处时间长了，薛叔三个姑娘相继出嫁。她慢慢从噩梦中醒来。但看着穿着警服和警车就会浑身打颤。不敢和以前任何人联系包括自己的儿子女儿。最后无奈便正式和薛叔生活在一起。为了给小儿子有个安静的家，开始拼命的干活儿。种苹果树栽了三亩的桃园儿劳累麻木的她担心受怕的生活着[流泪]，不敢闭眼睛总感到那双眼睛还凶狠地看着她。她想等儿子长大成人给娶了媳妇儿便去自首。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也非常想和家里三个孩子联系，也想睡个安稳觉。每看见村里来一个陌生的人就提心吊胆好几天。天天盼着儿子成家就去无牵挂的给那个魔鬼去偿命。

在她出逃了第18年儿子也结婚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通讯发达身份证的使用公安局的干警们终于跨省追逃走访了所有认识她的人把她追捕归案。当戴上手铐的那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告诉儿子，终于把他们抚养成人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公公和丈夫，让他们健康正直的生活在这个现代法制健全的社会.。她放心的跟着干警去了。在看守所里踏踏实实的睡着了。当干警带给她给家里儿子几句话她说：“虽然我没有文化，但知道做人的道理从来都不让你们做任何违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我知道杀人偿命。但我是一个母亲。希望你们不要恨我”

她用一个母亲的心用无法诉说的苦难保护着孩子让他们好好做人她要去偿命，这样才心安。这是我陪薛叔去看她给她送行时她告诉我的她的故事。我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有一种很难叫着悲伤的情绪在心中涌起流泪]。作为一个罪犯是可恶的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作为一一个母亲她却是伟大的，像一只无力地母鸡用弱小的翅膀保护着儿女。但是那个时候队长和派出所接案的民警及时教育并制止妥善处理就不会有悲剧的发生事情的结果也不会这样。是不是队长应该承担渎职的责任呢？

现在法律越来越健全的这类事件越来越少，执法为民依法治国。案件终身负责制将会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我期待依法治国的中国明天会更美好，不再有无法悲伤的事情发生[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