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哄的小生活

阿藟

哈一一啰一一，如果我从一小竹楼探身叫你，请合上你因吃惊而张开的大嘴巴。我知道此刻的我目光流盼，轻舞飞扬，那是因小居深山，吸天地之精华。二月，初春，我在景迈。 哎哄是个87年的小帅哥，结实，略黑，不太笑，一副酷酷的样子。在山脚处等我们时，他开着他的皮卡，见面就说，你的奥迪，不如我。 上山的路把车上的歌颠得怪腔怪调，许是普洱茶容易吸收外界环境中的味道，因此通往茶山的公路都不用沥青和水泥，只用天然的碎石子铺成。 哎哄是布朗族，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先是树变的。哎哄说我带你们去看神树吧。 上寨一里处，蜂神树立群木之中，一眼就可认出，树王嘛。蜂神树用以族人保护和祭祀，体现了哎冷山古茶树的生物多样性和布朗族的自然崇拜。树为榕树，高约50米，树干上有70多蜂巢，静静地听，还有嗡嗡嗡的声音。这里是禁止人靠近的。 你也参加祭祀吗。哎哄想了想说，别人都去，我也去的。那你信吗？这棵树很历害的，我也信科学，如那年蜜蜂很多，至少说明今年风调雨顺，茶会有个好收成。哎哄很有底气地补充一句。 这里离哎哄的茶园很近。茶树生长期长，身旁不及我高的一小棵也是百年树龄。他到底有多少棵，他说不好，祖上继承一千多，讨老婆带300多棵的嫁装，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新种，一副好忙的样子。今年新茶己开始一起抽芽，漫山遍野齐发，每年他都要雇不少人手。哎哄沮丧地说，采茶期太集中了，采下的是钱，采不下的是树叶，挂在那里啰 这是哎哄的领地，他是树的王。假模假样背手跟着他视察了他的古茶国，自己都跟着自豪！ 直接在森林中育茶种茶，使景迈山茶林呈现出“乔木层—灌木层—草本层”的立体群落结构，其中灌木层为茶树主要分布层。这种林下茶种植方式，不但有利于调节森林空气湿度，而且形成了更多漫射光来促进茶树生长。 阳光之下，漫山的茶，哪在长树叶，直接是在长钱，风一吹，哇，全是钞票的声音。我想起最早认识他时，旁边的人介绍说，如果他有50万，那他会花50万待客，巴心巴肝的那种，花完了，明年又有50万，这气势，旁人是没这底气的。他有茶树啊，许多许多。今年花完了，第二年开春又有了。 “希望找到一个独特性、有启发性，并且安全的目的地供人选择。” 《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为景迈山翻了牌子。显然它满足上述所有定语。 一日朋友来，我抓了把泡茶喝，朋友与我一样，对茶属于那种带懂不懂的，＂哇，螃蟹角啊，三千多一斤！＂啊？我也吃了一惊。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个小富婆。 树上寄生着螃蟹角，定期要清理掉，它们也可换成钞票，而且价格相当不菲。它寄生在上百年的老茶树上，是一种肢节明显、宛如珊瑚的草本植物。因其有梅子的香味和回甘的口感，加上出自药典的止咳润肺功效，除了搭配普洱冲泡，当地人还喜欢用它来炖鸡煲汤。 去时正值冬樱花开，漫山遍野中，那些隐身于茶树之中的冬樱树会竞相开花——桃红淡粉，宛如星星点点的水彩墨渍，在深绿色的林间晕染开来。 许是景迈山花漫漫，这里的茶总带着朵花的芳芳。景迈山上沐浴阳光雨露的茶汤入间，经久不散。 普洱茶这一特性，成就了景迈山普洱独特的花蜜香气。这里的古榕树因为少有人扰，备受蜜蜂青睐生长在蜂神树下的茶树，如正巧枝干上寄生了兰花等附生花类，在蜜蜂采蜜授粉的过程中，普洱茶就能吸收沉淀出浓郁的兰花蜜香。独特的花蜜香气大小灵猫穿梭于林间，所以有别处茶叶无可比拟的香味和回甘。 当火塘燃起时天色将晚，哎哄转身去取了盘茶叶来，从火塘夹出几块烧得发白的火炭吹去表层的白灰就往茶里扔，这喝茶方式也太生猛了吧，这叫烤茶！ 茶在时间的发酵中变幻风味。滇西南常见的瓦蓝天空和苍茫云海，左手是小众的民俗美食，右手是浓郁的香甜茶汤，这就是属于景迈人的向往生活。 哎哄有个粉嘟嘟的小女儿，从村里的幼儿园接出来，直接蹦蹦跳跳挂呢我捡地上的喇叭花，“晚上炒了吃，可好吃了" 一会就捡了一大把，一扭头，哎哄从哪顺了芭蕉叶，扭扭转转折成个小斗盛花，这也太神速了吧 心满意足抱着花，来到哎哄的家，好大一片。我问，茶树一般只用去除草，那你平时都做什么？盖房子啊，我家的房是我自己盖的，长48米，城建的不批，说太大了。房是太大了，呆了一天我都没闹明白到底有几间房，反正是一间连着一间，一间连着一间。 陇上花开、鸡犬相闻的村寨升腾起袅袅炊烟。拖着肉肉的哎哄小女儿的手，奔他家而来。 终于到了他茶厂，他有两个孩子，养着两张车。不错嘛，哎哄。 哎哄的茶室在吊角楼的最下层，以往，这是养大肥猪的地方。午后的斜阳透过窗格，投在楼角挑着的石斛。 哇，我小心翼翼抱回家的花50大洋买的一小苗石斛，在这里公然房前屋后全是啊！ 和城市相比，山里的日子确实悠闲，即便猪圈里的猪已经饿得疯狂嘶叫，但喂猪的大姐依旧担着猪食在路口和别人聊着天。 气派的露台，晒茶又晒我 我很怀疑，每家是否有门，尾着小囡囡窜了好几家，不敲门，不唤人。邻里阿婆抱着他小孙孙来窜门，茶雾中乡音呱拉着，听不懂。可能是哎哄正向她介绍我，阿婆扭头对我裂开大嘴笑了笑，怀里小孩还向我伸手抱抱。随手接过小孩，小娃娃好重，小老虎一般皮实。 寨心，是村落建设的起点和中心，认为是寨神所在。据说是最早建寨的头人死后所化。至今村里发生的建房，生儿，逝者等重大变化则仍需由头人代为祭拜寨心，告知寨神。 寨里突然冒出个皮肤如黑鞋油的结实汉子，冲我一笑，露出举世无双的大白牙，吓我一跳，分明是非洲帅哥嘛，小囡在这座只见树不见人的山中，沿着山势一共分布着14个自然村寨。晴朗的日子登上山顶，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干栏式建筑群。 这些古寨的建筑风格非常相近，都是首层悬空的木质构造，铺着平瓦的房顶呈现坡度陡峭的歇山顶。最大的翁基古寨中，还建有景迈山年代最久远的古寺，就连守候在寺旁边的松柏树，都已有两千多岁。 在哎哄48米长的大露台上，暮色徐徐漫了过来。看夜空的星稀月朗，闻茶叶吐露芬芳，景迈山又显出了比往常更甚的安宁和静谧。 在山的一隅，古寨安静地升起袅袅炊烟，偶尔才见几位老人在自家露台上喝茶聊天，一阵风过吹响屋檐下的金铃，听着空灵的声响，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这一刻似乎能让人对生活又多了一些感悟。 火光绰绰照着一群人的笑颜，屋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和着屋外浅唱的虫鸣，这是属于景迈山夜的华章 日起又日落，深处再深处 景迈的茶是很有名的 明代时，景迈山的茶叶就已经成为皇室贡品；到了元代，一百多斤茶叶可以换回一匹来自西藏的骏马，而出自深山的景迈山茶也开始沿着茶马古道远销国外。我也来帝王一把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一缕缕穿过树梢温柔地照在茶农身上，眼疾手快的茶农显得很是忙碌。 女人抬着簸箕在家门口拣着刚晒好的新茶，老妇人嘴里叼着旱烟不时朝你投以微笑。 冠盖如云的古柏如同神灵一般在这守护了千年，恰好夕阳正红，乌瓦尽染霞光，在夕阳的渲染下零星散布在山林里的村寨更显得祥和安静且与世无争。 一望无际的茶山，清晨河谷升腾的雾气会涌动凝聚成氤氲的云海。配上滇西南常见的瓦蓝天空和苍茫云海，景迈山如同一副泼墨画，远远近近荡漾开来。 端着哎哄的茶，站在哎哄大大的露台上与茶园，与远山，与自己对视。 这是一个隔绝欲望的地方 景迈山是个适合按下暂停键的地方，没有外界纷扰、没有车水马龙，有的只是惬意和安宁。 这个春天，让心住在景迈山吧！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云深处，有人家 古寨人家有着哎哄的小生活 上班炒春芽，今年开工了，祝哎哄小弟生意兴隆啊 这一年，他计划再添套生产线，让他的茶厂和钱包更壮实些。这一年，他打算带着一双儿女去趟广州，会会那些老客户，也让儿女长长见识，回来好好学习。这一年，他打算自驾去一趟西藏。随着春茶开工，一切计划正在实现或在实现的路上。 初春的晨，一片生机。哎哄的许多茶树正待抽芽变钱，哎哄的许多石斛正待苞花绽放，哎哄的茶厂正在调试设备，他的头上，衣服上漂着快乐的灰尘多么让人振奋的晨啊！而走进了景迈山的我，在这么一个晨，走近了一个不事喧哗，却更为璀璨的自己。 离开景迈的是个清晨，虽囊中羞涩，我还是带了点茶。关于茶我不甚懂，但近几日行走景迈，觉得身心通透，满襟茶香。 在满眼的茶品中，这块黄片一下就抓住了我。甚至忘了是我扑上了它，还是它飞到我手上。现在，它安静地躺在我手掌中。清瘦，方正，弥散着儒雅的气息，树叶包裹，草绳相系，让我一下想起了一个远在北京的故交，一定要轻放于他手上，他定会同我一般闻到了岁月的沉香，同我一般欣喜若狂。 我亲爱的朋友，喜欢你的样子，朴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