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谨以此文，献给那位我既不知名（当年还小的我，忘了向我义父请教），也未谋过面的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刘富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义父那个学校来了一位新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老师毕业于清华大学。简单的工作交接后，校长表示：希望新老师能往牟平一中多送上几名学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让我送几名？”新老师的问话，完全出乎校长和我义父这个教导主任的意料之外。这怎么说呢？那个时候，考牟平一中比现在考名牌大学都难，没人敢说出数来，也没人敢作出承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新老师那坚定、认真的样子，我义父想：你以为牟平一中那么好考？也许他想挫一挫这个清华大学毕业生的锐气，便脱口说了句：“二十名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义父话音刚落，校长心里道：开玩笑吗？可新老师却道：“二十就二十！”此言一出，再一次出乎校长和我义父的意料之外。这怎么可能！别说是二十名啦，若是每年都能送上几名，那也很不错了。当然，新老师也提出了条件的：他不许别人插手他的班，他要一手把着，将他的学生送上牟平一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过多久，我义父就把二十个那个话题给忘了。因为，他觉得那就是个笑话，那是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我义父无意间翻开了放在办公室的一摞作业，正是新老师教的那个班的。一翻之下，我义父被惊到了，怎么这个学生进步这么大？他又翻，嗯？这个学生也有很大进步！他又翻，又翻，把一摞作业一一翻遍。我义父被惊到了，真的被惊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怎么可能呢？这么短的时间，竟能让全班几十个学生整体进步，且是让人刮目相看的进步！用我义父的话说：“他们就像是旱地里的小苗，被淋了一场透雨，焕然一新。”若是换了现在，人们准会联想到激素或者添加剂什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义父决定要亲自听一听这位新老师是怎么讲课的。那天，他早早在新老师那个班的教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像一个小学生似的，等待着新老师的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老师来了，但见他把手中的课本往教桌上一放。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转过身来道：同学们好，请打开语文课本，某某页，某某行，找到黑板上这句话。一阵哗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过后，新老师又道：“这句话，就是我们今天要学的这篇课文的中心思想。”这个场开的，让我义父佩服的直点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着，新老师便讲起这篇文章的作者，作者是在什么情况下写这篇文章的，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着，他又把写文章比作盖房子。文章里的哪些话就像是房子的基础，哪些话就像是房子的梁、柱，哪些话就如房子的装饰……且边讲边往黑板上添写着文字，边添写文字边画着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会儿，一篇课文，一字不漏，一句不乱地搬到了黑板上。而同时出现在黑板上的，还有一座漂亮的房子。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聚精会神。我义父更是听得出神，不仅出神，他又被惊到了：这课还可以这样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还没完！新老师又拿起了黑板擦。他又讲：文章里的这些话是可以简略去的，就如房子的这些部分。他在擦去一些文字的同时，也擦掉房子的一些部分。与刚才的顺序相反，又把文章一步一步地缩写了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会功夫，黑板上再次只剩下了一句话——最早出现在黑板上的那句话。同时，也安全有序地拆除了那座漂亮的房子。教室里归于寂静，我的义父和同学们一样，依然意犹未尽的望着黑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节课讲下来，这篇文章的来龙去脉，这篇文章的筋骨血脉，这篇文章的扩写、缩写……让新老师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曾经听到有人议论过我的义父，说他这个人太骄傲了。可我义父在给我讲新老师的事的时候，那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用我义父的话说：“这样讲课，还有不会写作文的学生吗？”用他的另一句话说：“人家（新老师）把咱都教了，教得来来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新老师教的这个班，竟然有二十一人考上了牟平一中。一举轰动了全县，也在这所完小里，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的记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到这里，我迫不及待的问我义父道：“这个老师现在在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问话，像是触及了我义父的痛处，他顿了一下看着我道：“他跟我一样也回来了，现在在村里挑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挑粪这活我知道，哪个村都有干这活的。那些地、富、反、坏、右们，每天挑着粪桶，到每家每户的茅房里去挖粪，再挑到生产队的粪场里，或是直接浇到生产队的麦田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那以后，每当我再看到挑粪的人，马上就会想到那位毕业于清华大学的老师。那位一次能往牟平一中输送二十一名学生的老师。那位让教导主任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此，我的脑际里便多了一个我既不知名，也未谋过面的身影，虽然模糊，却很高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注：图片来自网络，致敬原作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