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

无语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字:无语</h3> <p class="ql-block">今天是星期天,吴瑶开着车回娘家去看望父母。</p><p class="ql-block">天气已是深秋天了,特别的蓝,放眼望去好像画似的,一路上树叶变成了红色,绛红,淡黄,金黄色,风一吹纷纷飘落在路面上,各种颜色混淆在一起,勾勒出秋天特有的气质。远处果园里的果子熟了,黄澄澄的是梨,红彤彤的是苹果,一阵微风吹来,飘来诱人的果香味。季节随着时间的推移,带来肥硕的果实,太阳用温暖的眼神俯视着生命的变化,从葱郁到枯败,从新生到老死,万物共生,遵循自然界的规律,如这秋天,没有树叶的变化,那有它在一年中的绚丽。</p><p class="ql-block">父母住在乡下,离县城近,隔三差五吴瑶都会去看望,生活上的,精神上的都需要照顾周全。开车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吴瑶摸着黑都知道这条路上有几棵树,几丛花,几条水渠,乌鸦的窝搭建在哪棵树上,野鸡在哪里下蛋,短短的一条路延伸空间,包含着吴瑶岁月的沉淀和邻里小伙伴们成长的时光。长大后的他们各奔东西,留下老人,去向远方,这条路他们又能走几回。</p><p class="ql-block">每次出发前她提前电话联系,母亲做好饭菜等着一起吃。</p><p class="ql-block">今天和往常一样吴瑶把车停在巷子旁边的街道上,推开铁大门进到院子里,院子像平时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电动车停在车棚下面,苞米码放的整整齐齐,鸡在鸡舍悠闲的刨着土找虫吃,猪圈里全身发白的长条猪哼哧哼哧的拱着猪槽,门开着,屋子里没人,厨房的砧板上放着做了一半的饭菜。</p><p class="ql-block">“爸,妈?”吴瑶喊了几声。</p><p class="ql-block">“门大开着,人去哪里了?”</p><p class="ql-block">父母长期住在农村,邻里关系相处的很好,平时会互相串门聊天,村上谁家过事情,都会积极去帮忙。儿女们常年不和他们一起住,家里也有力所不能的事情,一声招呼,村上同龄人关系好的都会来帮忙。</p><p class="ql-block">“是不是去刘爷家串门了?”</p><p class="ql-block">刘爷是村上姓刘人家,住在村头南边,和父母是同龄人,都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父母有事没事常去他家唠嗑,有了手机后,有事更方便。很多年过去了,两家人关系相处的很融洽,再加上吴瑶姊妹和他们家的孩子是同学,所以老人们走的更近,有更多聊的话题。</p><p class="ql-block">吴瑶嘟囔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喘着粗气急促的说:“你到你刘爷家里来,快点,接着挂断了电话。”</p><p class="ql-block">吴瑶愣在一旁嘀咕:“急急燎燎的,咋了吗,这是?”心也跟着突突的加快了跳动。</p><p class="ql-block">思量了一下:“开车,速度快,虽然在同村,但听母亲那口气,定是老人身体有了问题。”</p><p class="ql-block">现在农村多是留守老人,年轻人外出打工去了,老人身体不适,跟前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有老伴还好,如果是孤单一人,就麻烦了。所以这些留守的老人,平时抱团取暖,互相照顾,互相关注,在平时的聊天中,他们知道谁家的娃优秀,谁家的娃孝顺,谁今天去了娃那里,谁生病了,住院了,谁离死没几天了,八卦似的,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p><p class="ql-block">吴瑶急速开车来到刘爷家,寻着屋子跑进去,父亲和母亲都在,刘爷躺在炕上,刘奶双膝跪在腿的一侧,父亲跪在身旁,母亲站在地当中,他们神色慌乱,措手不及的样子。吴瑶问明事由,才知是老人心脏病犯了,在她来之前,已从地下的椅子上挪到了炕上。</p><p class="ql-block">“速效救心丸有吗?”</p><p class="ql-block">“有的,就在书桌的抽屉里,”吓傻了的刘奶带着哭腔告诉吴瑶。</p><p class="ql-block">吴瑶跑过去拿出药,放在父亲的手上,喂进刘爷的嘴里。吴瑶看着,也不知所措,她也就这点常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突发事件,也没有面对面的面对过生死。</p><p class="ql-block">父亲脸色凝重,把药喂进后无助的看着躺在炕上的刘爷,稍许,按了按脉搏,叹了一口气,跪立的身子缓缓的跌落在炕上。</p><p class="ql-block">“太迟了,他缓缓的说!”</p><p class="ql-block">吴瑶懂得父亲的意思,急的叫起来。</p><p class="ql-block">“没打120吗?”</p><p class="ql-block">“打了,还没到。”</p><p class="ql-block">“再试试,爸,你手放到鼻子前,看看,”父亲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手腕没了脉搏跳动!”</p><p class="ql-block">那一刻,吴瑶吓傻了一样头皮发麻,面部僵硬,感觉满头的发根,根根直立。她怕了,她不敢相信,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她眼前停止呼吸,她感觉到人在死神面前的渺小,可又能怎样那,生命就这样脆弱,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生老病死,就是这样?</p><p class="ql-block">那刘奶,双眼焦急的、祈求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她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无助、无能和歉意,再看看躺在眼前的老伴,随即明白过来,慌了神的胡乱喊到:“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哎呀,老头子,你醒醒呀,一声大叫扑在腿上嚎啕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父亲挽起她的胳膊扯着拉下了炕。吴瑶也过来搀扶着,父亲说到:“婶,刘爸的老衣(寿衣)在哪里,找出来,给他穿上。”</p><p class="ql-block">“家里有酒,也找出来,把身子擦擦。”</p><p class="ql-block">刘奶哭着,从炕柜的最里面,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了父亲。一边递,一边自言自语到:“昨晚他异常的洗了个澡,头发也剪了,胡子是早上刮的。他这是准备好了要离开我和孩子们呀!”</p><p class="ql-block">又抽泣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交到父亲手里。</p><p class="ql-block">这时,闻讯赶到的邻居多了起来,说明缘由,上了年纪的进到屋子里帮着父亲给刘爷穿老衣。吴瑶和母亲搀扶着刘奶,到隔壁的屋子,老人吓傻了一样,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儿子和我们吃完饭,刚走不久,他坐在椅子上,突然就跌倒了,叫也叫不醒,我给儿子打电话,给吴瑶爸打电话,老汉呀,你去前怎么也不给我们暗示一下,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呀!”</p><p class="ql-block">众人纷纷劝说着,这时,一阵救护车的呼叫声打破了哭声,人们急急向门外走去,吴瑶也跟着走了出去。救护车停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大夫,手里拿着氧气袋和仪器,众人指引着进了屋子。吴瑶给大夫说了情况,大夫驱赶了多余的人,跳上炕,做着心脏复苏,插上氧气,打吊针。吴瑶看见刘爷身上穿着崭新的老衣,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大夫围在他的身边,和时间索取生命。众人们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互相议论,七嘴八舌的:</p><p class="ql-block">“给孩子们通知了没?”</p><p class="ql-block">“大姑娘在灌区,二姑娘最近,赶紧通知,让快点来。</p><p class="ql-block">“三姑娘和吴瑶是同学,已经打电话了,在来的路上。”</p><p class="ql-block">“小姑娘在深圳,怕来就迟了。”</p><p class="ql-block">“儿子在兰州,今天回来吃完饭刚走,也没在跟前。”</p><p class="ql-block">“哎,这太突然了!”</p><p class="ql-block">一会,两位大夫,拿着仪器从屋里走出来,见惯了生死的他们,面无表情的上了车,沿着村庄,向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一院子的人在惋惜,叹息。上了年纪的招呼着挪腾上房家具,准备死者的后事,落草找娘家人。</p><p class="ql-block">吴瑶听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蓦然伤悲起来,她无法阻止大脑喷发出许多的想法,是呀,你能拿死怎样,死是无奈的、悲悯的,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是真实发生的。</p><p class="ql-block">人就这么简单,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最后带走的只有那用几块木板做成的棺椁。活着时候的欲望,恩怨都在咽气的那一刻画上了句号。最残忍的是在离开的那一刻都来不及和最亲的人说上一句话,无常生命的脆弱和无奈就是这么现实!</p><p class="ql-block">世间的分别不过是两种:生离,死别!前者,我们可以看见它的轨迹,或许可以改变;后者,却没有议论的必要,那可能是天意!</p><p class="ql-block">小时候从来沒有想过生死会离的这么近,近在眼前的死亡原来是从出生就开始的归途,如果说从容优雅的面对死亡,是所为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悟懂了这些,那么对死亡的来临,就再也不会恐慌,审视自己,身体如皮囊,里面装满了欲望,贪婪,痛苦,喜乐,悲欢,愤怒······</p><p class="ql-block">这一切都是在世俗中生存的法宝,谁又在意脱离皮囊后灵魂的归属。</p><p class="ql-block">《人性的弱点》里說:“生命如同一绿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的枯黄,但他的叶脉还是那么清楚可见。”是呀,树叶的生是值得观赏的,人的生也是有意义的,清晰可见的,但他们枯黄后飘落的归属最終还是大地。</p><p class="ql-block">农村人淳朴,邻里关系相处的好,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间的人就好似沒有血缘而胜过血缘的亲人。老人突然的离世让吴瑶伤痛万分,她想起小時候和他们家小孩一起玩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時候大人们忙,孩子在自个家里呆着,吴瑶就姊妹两个,无聊的时候带着弟弟去刘爷家玩,他家孩子多,又加之他们对待吴瑶姊妹就像自己孩子一样,小孩玩起来没有时间观念,饿了在他们家吃,瞌睡了躺倒就睡。还有那些左邻右舍的邻里们,都似亲人一般。在吴瑶小时候的记忆里,他们都是青年靓女,现在孩子们长大,他们也衰老了;孩子们远走他乡,他们还留守在原地;有一天他们也将油尽灯枯,或许哪天,吴瑶再去看望父母就会听到又一位老人去世的消失,这可能就是人力所不能的自然规律吧!</p><p class="ql-block">房子可以毀掉,人可以死,吴瑶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却不能丢失,那是邻里间最淳朴的亲情和依恋,也是从小生长在农村的人,人生的一部分,无法割舍,也无法忘怀,这一切将伴着他们走完余生的光阴。</p><p class="ql-block">张爱玲说:生命就像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