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镯子

老迷จุ๊บิ

礼拜五下午，许原专门请了假，跑了好几家商城，挑来拣去，终于在南城会展中心的玉石专柜买到了一只翡翠镯子。明天就到母亲生日了。在母亲生日时给母亲买一只镯子，是许原盘算已久的愿望。只不过以前他刚上班没两年，工资低的可怜，别说买镯子了，就是维持住自个的基本生活也是岌岌可危，甚至有时候还得向母亲伸手，典型的月光族一枚。看看标签上的天文数字，他也只有望镯兴叹的份儿。现在好了，不管好赖，总算有能力给母亲买了。看看手上这只清纯淡雅但却有些混沌的翡翠镯子和坠挂的标签，许原既有点欣慰，又有些忐忑不安。“啊？一万八！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妻子看着标签上的数字，张大的嘴巴似乎能塞进个鹅蛋，眼神中分明透露出几分怀疑。“我哪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人家商城搞活动，打折，实际只掏了一千八。”许原解释道。“哄鬼吧你就，人家商场疯啦，再打折也不会打这么多，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妻子说着做了个手势，装作要拧许原的耳朵。“好好好！我招我招。人家说这是翡翠里面等级较低的，所以……”“那标签是怎么回事？换的吧？！”“嘿嘿！”许原幽幽笑道。“我就说嘛，商场一个个精得跟鬼似的，怎么可能！可是，这样哄妈不好吧？妈要知道了会怎么想？记得那年为了咱们结婚，妈可是把姥姥陪嫁给她的那只祖传上等翡翠镯子都给卖了呀！”妻子说的妈陪嫁的那只镯子许原知道，那可是个好东西，是妈最珍爱的宝贝了。许原虽然不懂翡翠，但一看那镯子古色古香、色调均匀、晶莹剔透、娇翠欲滴，外表还泛着一丝丝荧光，握在手里温润如水，许原就知道，这肯定是个正儿八经的东西。那一年，许原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可是家里光景不好，穷得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尽管上门提亲的不少，可人家一看这阵仗，转了一圈都没了下话。许原倒是没那么上心：“没看上那就是缘分没到嘛！再等等。”“再等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等人家人家等你吗？”母亲急了，牙一咬脚一跺，硬是狠下心来把镯子卖掉了，任谁劝也劝不住。虽然母亲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心疼与不舍，但却成了许原的一块心病。“唉！”许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想什么呢？怎么啦？”妻子关切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咱们结婚那会儿了，让妈受委屈了，也让你受委屈了，到现在还跟着我住的单身宿舍。不过放心吧，妈不会在意的。再说，妈也不懂这个。”许原肯定地说道。“咱们还年轻，没啥！可是妈……”妻子仍在纠结着。“别可是了，再可是咱现在也买不起好的，是吧！以后等咱攒下钱了，再给妈买个好的。”许原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一夜无眠。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许原就和妻子一道，迫不及待地直奔母亲家。母亲的生日简朴而热闹。左邻右舍、三亲六戚都来了。欢声笑语，熙熙攘攘。当许原把镯子给母亲戴上手腕的时候，母亲如往常一样，直责怪他又乱花钱。但母亲心里一定是快乐的，因为许那一天，从来不沾杯的母亲破天荒地开了戒。尽管许原内心还有几分歉疚，但忐忑不定的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日子在不紧不慢中一晃而过。看着妻子日渐显形的腰身，许原和妻子合计着准备买套新房。“莺，你看，再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咱一家三口，再加上免不了孩子的奶奶、姥姥也要来侍候月子，到时候一家三代，这个单间宿舍再凑合也住不下了。这次，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买套房子了。”“是哦。可是，就咱俩攒那点还差八毛十远哩，怎么买呀？”妻子眉头攒成个川字。“别担心，咱们用公积金贷款，再问亲戚朋友们借点付个首付先买下，然后分期付款慢慢还。”许原安慰着妻子。事，总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公积金贷了，亲戚朋友也借了，可离首付还差两万多。这可怎么办呢？许原真是没辙了。愁啊愁，愁就白了头……“你这孩子，打小做事就不吭不哈的，买房这么大个事也不给妈说下。”一进门，母亲对着许原就是一顿霹雳啪嚓。“妈，许原他主要是不想让您操心。”“他不说你也不说，你们不说妈就不操心啦？！熊孩子，两个一对。”母亲一边嗔怪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用手绢包裹的东西来。“给，这是两万块钱，看能不能给你们凑凑紧。”“妈，您这？这哪来的钱？您该不会是把爸给您留的那个死期折子给动了吧？那可万万不行，那是我爸留给您的养老钱，爸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动用。再说，房子的事也不是火烧眉毛，我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放心吧傻孩子，你爸留的钱妈是坚决不会动的，这个是卖镯子的钱。巷里你三婶，就是桃子妈，这不是我们老姐妹在一块聊嘛，她说这镯子真漂亮，也想买个。妈寻思着这东西又不顶吃又不顶喝的，还不如卖了，既成全了桃子妈又办了正事，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说起来这也是你的钱呀。”“啊？……”许原愣住了，正想说点什么，妻子在身后悄悄地拉了拉他衣角。“愣啥呢！快拿上，办正事要紧！我可不想我孙孙一出生就挤在这小屋里头受憋屈！你们忙，妈走了，你三婶还等着我去逛集哩！”不等许原搭话，妈一转身走岀了屋子，留下许愿夫妻俩愣怔了半天。“坏事了，莺，赶快给三婶打电话！”许原急赤火燎地对妻子喊道。“怎么啦，把你急成这样？”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忘了吗？那只镯子标签上的价格是假的！妈不懂，卖给了三婶，这不是骗人家三婶吗！妈一辈子诚实本分，这要是……这不是闹矛盾吗？这让妈以后咋见人了呢？”“啊，我咋把这茬子给忘了呢！我这就马上打！”妻子一听，也急了。“喂，三婶吗，我是莺子。是这样，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妈卖给你的那个镯子，它……它不合适，我妈不知道，也没和我们说一声。你看，能不能不买了？”“停停停莺子，你说的啥呀，你妈卖给我啥镯子？不知道，没有这回事呀？”“哦哦，那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啊三婶，打扰您了！”“没事没事，我这忙着哩，挂了哈！”不等莺子说话，三婶已挂断了电话。电话里一阵“嘟嘟”，嘟得许原两口子一头雾水。忽然之间，许原像是明白了什么。“莺，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会，我去妈家看看。”说完，不等妻子应声，许原一阵风没了影。母亲没在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小花（母亲养的猫）正躺在月季花下呼呼大睡。一听见声响，小花“噌”的一下蹦了过来，缠着许原“喵喵喵”直叫。“先自个玩去，这会可顾不上陪你玩。”许原摸了摸小花的头，一转身进了母亲的房间。许原记的很清楚，母亲专门给他交待过，说存单夹在户口本的塑料皮皮里。可这会许原把户口本都翻遍了，却还是没找到那张存单。难道？……许原再往抽屉下面一翻，赫然发现，他给母亲买的那只翡翠镯子正安静地躺在绸缎一般细腻的深红色绒布上，温润而柔和。许原身不由己地融入到它的光芒当中，就像融化在母亲温暖的眼光里。此刻，小院里阳光明媚。小花“喵”的一声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花下，惬意的继续做着它的春秋大梦。它的头顶上空，一簇簇月季花开正艳，花香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