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忆外婆

千里草

夜来风雨声，春眠不觉晓。但在这春分之夜，忽然梦见已去逝近半个世纪的外婆了。夜不成寐，索性打开记忆的锁，寻找儿时的亲情。

我的外婆，石门刘氏，生于清光绪1893年3月春分，于1976年1月8日无疾而终，享年83岁。外婆去逝时，我还小，只有8岁。她的出生特别是离世总与共和国的伟人相交集，所以她的丧事从俭，当时没有唢呐乐人，显得很落寞清寂。但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永远烙在我心里。

外婆出身于大户地主家庭，讳名刘庭兰。在我们乡村方圆，是有点名气的。记得那时的贫协会编了批斗口号，“刘庭兰、刘庭华，他们把穷人给的扎”，刘庭华是舅爷。其实，我外婆只是一个小脚女人，不识字，但伸明大义，爱好施舍，收留了许多外地逃难的人。娘家就是地多，开了油坊。其实在解放前，早已经破落了。

（毕业于国立兰州大学的舅父石钟秀）

外婆的碑文，是后世的孙子和重孙树立的，记载了她命运多舛而坚强的一生。

“石门刘氏，此老妪历经人生三大不幸。少年丧父，家道败落。嫁石家后，生一子三女。中年丧夫，独立对外经营茶庄，对内操持家务，耕读传家，勤劳致富。虽不识文，仍含辛茹苦培养其独子石钟秀国立兰州大学毕业，然又遇老年丧子……”听母亲讲过，舅父文质彬彬，温润如玉。在出国留学之际，患肺结核，久治无效。为此，外婆变卖了家当，仅剩下两间厦房，舅家从此败落。舅母改嫁蓝田县，带走了石门唯一的舅家表哥。外婆为争夺孙子的抚养权，颠着小脚，打官司一直从关中东府的大荔县法院到省城，最终获胜。

当年舅家只剩下外婆、我的母亲和年幼离母的小表哥，相依相伴，艰难为生。

关中农村有句老话，没有养爷的孙子。但是，外婆却依然独自将孙子养大成家。舅家现有十几口人了，外婆的孙辈、重孙及外孙成群。舅家和我的两个姨妈家，四家每户都有她老人家的孙辈读书成才。这是外婆她老人家福荫庇护吧！

外婆重男轻女。记得她每次到我家时，避着我的三个姐姐，总要偷偷给我喝核桃仁油茶。她终日纺线织布，夜深了，还抱着我。惹的我的二姐很生气，给外婆起了“外号”叫女特务。因我是独子，而二姨妈家有四个表哥，连续三个年头，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外婆就派表哥接我到舅家和姨妈家过年，说是能消灾避难。

我小时候贪玩，常常跑到家门口的沣河戏水。外婆总是颠着小脚，拄着拐杖，爬到河堤，一次次呼唤我的小名，焦急的寻回。

昔人已去，把栏杆拍遍。

只留泪眼问花花不语，

脉脉此情谁诉?

更那堪疏雨滴黄昏，

烟到断肠处。



淡烟疏雨问夕阳，

想必外婆早已成仙了吧?

觉路未开归路近，

芒鞋空踏白云多。

愿外婆在天堂幸福、安祥！保佑子孙，昌盛茂萱，蔚起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