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中国—西南行—2—大理》，2005—9

老马

西南行 2005—9 二 大理 朋友终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可以出行了。 这次出行加上我一共六人两辆车，其中一位是副局长。 出发前朋友把车钥匙扔给了我，说“开吧，只要别撞人就行！” 回来半年还没开过车，早就手痒了。于是说“放心吧，你就管看风景吧。” 上了车，大家系好了安全带，我发动起了车子，踩离合，挂一挡，打上左转灯，向左回头看确定没有行人，自行车或其他机动车，右脚给油，左脚慢慢松开离合，车子稳稳地向前驶出，随后进二挡，加油，换三挡，边打左向灯边回头向左后方看，并入快车道，再换四挡进五挡，很快开上了开往大理的高速公路。 从昆明到大理的土路早已被平坦宽阔的高速公路取代。 大多数八十年代出国的朋友们，尤其是到欧洲和美国的，一落地最大的感叹就是那些国家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和人家相比我们可落后得太多了。 而今驾车行驶在自己国家如此高质量的高速公路上，自然是充满了自豪感。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楚雄，当地刑警队的朋友力邀在楚雄共用午餐，于是将车驶入市区。 我八十年代中期曾帮助楚雄的一家运输车队用租赁的方式引进了50辆运输卡车，在全国跑运输效益还不错，但我却从没来过楚雄，这次正好趁机也看看这座城市。 楚雄市的主路平坦宽敞，路边的绿化也做地很好。进入市区后，先看到的是一群高大漂亮的建筑，是楚雄市法院，市政府等政府机构。周围的街道都很干净整齐，建筑也很高，很新。看来是新市区，规划的很好。按照朋友的指引，终于找到了要和朋友会面的那家宾馆。朋友还没到，于是大家下车休息。 朋友来电话说还要晚一点才能到，大家决定到市中心去看看，于是上车往市中心开去。 楚雄市中心是老区，正赶上中午学生下课，上班族午饭时间，所以主要街道上人山人海。高大的建筑不少，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都有。在美国，连老美享用美食或宴请宾客都是到中法意等餐馆，绝不会吃这些东西，不成想在中国这个美食大国，这些快餐食品倒成了时髦和上等货了，卖的比在美国还贵！ 我们在街上随意地走着，有一条街上全是品牌店，有很多的国际名牌，看着装修得很漂亮的各式店家，不禁想：这么贵的东西，有没有人消费呀？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路口的对面开了家很不错的茶馆，于是大家进去边喝茶休边等朋友。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喝着手里的西瓜汁，看着窗外的街景。一辆黑色的德系高级轿车从窗前驶过，不一会又一辆黑色的日系高级轿车从另一个方向驶来。有点不太相信，这么小的一个位于山区里的城市，居然有这么多高级的轿车！ 这就是我二十年前帮助引进汽车搞运输的楚雄吗？在那之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城市的名字，在那之后我也从没来过这个城市；而几小时之前我还在昆明，几天之前我还在北京，几个月之前我还在美国加州的旧金山湾区，而现在我却坐在这个边远城市中心的一个茶馆里，时间好象错了位，人也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我闭上眼睛，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看到随行的朋友们正在喝茶聊天，他们的面容和声音清晰可辩，我才相信我确实是在中国，在中国的这个位于山区里的小城市里。。。。。。 朋友的电话终于来了，于是大家起身去吃饭。因我要开车，所以不喝酒，朋友们也没勉强。吃完饭再次出发，一路顺风，于傍晚到达大理。 现在的大理早已不是当年的大理了！ 因到达时天色已晚，大理古城的城墙早已被彩灯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多了浮华的商业旅游的热闹，少了昔日老城古朴的气息。 在古城里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朋友介绍的那家旅馆，在一个小胡同里。房间还算干净，大家安排好住处后就去吃饭。吃完饭大家出来，在街上随意地闲逛。现在的大理城到处灯火辉煌，游人多，老外多，所以酒吧街就叫洋人街。 想到二十年前的大理，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了早饭就出去玩。我主要是想拍照，便和我的朋友去三塔寺，其他几位选好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大家分头活动。 从大理古城出来，我们一直步行，远远地看到三塔寺周围一片金黄，象是寺庙，想想二十年前没有呀，难到是新修的？一问朋友是新修的，好象还没最后完工，花了很多钱。当然，修这么大规模的寺庙钱怎么少的了。 吃完午饭，回到店里休息。其他几位吃完午饭也都回来了，大家聊天，讨论着下午去哪里玩儿，晚饭在哪里吃。这时副局长的手机响了，电话是从昆明打来的，他们管辖的开发区内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大家都安静了，副局长仔细地听，最后问谁在办这个案子，得到答案后，副局长点头说好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因为在大家的管区内发生了案件，大家自然都关心，于是副局长讲了案子的情况。 在辖区一商业铺面里，老板早上去开门时发现守店的小工（女，十八岁）死在店里的过道上。死亡时间在夜里，死了有七八个小时，已经出现尸僵。死者双腿折曲，没有被性侵，颈上有明显掐痕。店内物品(烟，酒)大量丢失，头天营业款被抢。 店铺大门是铝制卷帘门，据老板反映，早上开门时，门是关好的，但没上锁。尸检后，死者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经走访，邻居店铺的老板打了通宵麻将，未听到可疑响动和呼救声。 初步分析是：死者很可能是要关店门时犯罪嫌疑人（两人或两人以上）进来了，女孩还没有来得及呼救就被犯罪嫌疑人制服。 案子正在侦破中。 大家都同意上述分析，并七嘴八舌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的朋友问我有什么看法，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很复杂的案子，但我需要理清头绪后再作分析。于是告诉我的朋友让我想想，有了结论再告诉他。 朋友们继续聊天，我决定出去走走。 刚走到门口，看到大门口放着一副围棋，便问接待室里的小姑娘有谁会下围棋，小姑娘说老板会下，我问老板在吗，她说在。我让她把老板请来，想和他手谈两局。小姑娘去了没一分钟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六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先生。老先生嘴上叼着根香烟，手里拿着报纸，脚上穿着拖鞋，快步走来。显然老先生是在休息看报纸，听到有人要下棋，连报纸都没放下就赶来了。 喜欢下围棋的人大多如此，只要能下棋，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事可以不做，棋不可以不下！ 我和老先生握手，问老先生几段，老先生说一段左右吧，我知道这是客气。老先生问我几段，我说也是一段左右。我想猜先，老先生却抓过黑子，拿起一颗拍在了我的左下角的星位上。看来这位老先生是要赢我！ 我也拿起了一颗白子，拍在了老先生左下角的星位上，脑子里却闪现出那个被害的小姑娘半夜时分打开门时面对犯罪嫌疑人迷惑的面孔。。。。。。 老先生又将另一颗子拍到了我的左上角的星位上，我也针锋相对的拍了一颗子在他的左上角的小目上，与此同时，我眼前又闪现出小姑娘犹豫的瞬间即被犯罪嫌疑人掐住了脖子时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 老先生以二连星开局，因为黑棋贴7.5目，我判断老先生是更重视外势且要加快行棋的步调，我以星小目对应，先争取一些实地，稳扎稳打。我们双方进入了布局阶段，我对案子的分析随着布局的进展而进展。 店里前一天的营业款全部丢失，很多烟酒丢失，邻居打了一夜麻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一定要将小姑娘杀死，而且没用任何凶器？。。。。。。 布局结束时，我对案件的分析已经有了头绪。我看了看盘面的局势，老先生的棋基本都在四线上，准备围中腹，虽抢到了几个大场但形还比较薄；我拿到了一个角，有同时向两边发展的机会，还有一个没有安定的角，但已经做好向中腹发展的准备。双方都有攻防取舍的问题，因此还算平衡。 这是和棋力相当的陌生棋手下棋时的惯例，因不知对方的实力，布局最少要平衡，不能落后，否则中盘难追。我知道这是一盘可下的棋！ 进入中盘后，我看出老先生杀力不足的问题，可能是年龄的因素，在求活与杀棋直接获胜之间，老先生因选择求活而往往失去战机。这使我有些冒进，不经意间的一个随手犯了个简单的错误，使我的作为棋筋几个子被切断，这样不仅使我正在攻击的两组黑棋连通做活，同时也成了空。而我的实空已落后，如正常收官，我必输无疑。老先生点上了一颗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只有找到对方的弱点，挑起战斗，以战取胜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计算后，我拿起一颗白子，“啪”地一声打入了老先生的一块黑空。老先生慢慢地灭掉了手里的香烟，扶了扶眼镜，开始了他的长考。 老先生知道我这次来者不善，他如不杀住我的这颗黑子，而被我破空逃出或杀掉他一两颗子我就赢了。所以他必须吃住我的棋，没有退路可走。双方都有机会，也都有风险。就看谁有更大的决心，谁能更准确的计算，谁能犯最小的错误。 老先生拿起了一颗黑子，又放下了。很显然老先生有点举棋不定，还没下最后的决心。终于老先生把棋子下到了外围，这是要吃住我的意思，但他把子下的低了一路，这是即想杀棋又想围空的走法。但比较难于两全。我抓住了机会，往外逃棋，三步两步，一个弃子转换终于以最小的代价破掉了老先生的大空。老先生看看实空不够，就投子认输了。 就在老先生认输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对案件的分析也完成了。 我起身谢过老先生，回到房间里，朋友们还在聊天，我把朋友叫出来，告诉了他我对这个案件的分析： “这个案子是熟人所为。理由如下： 一：案发时间这个案件发生在夜里，目的是尽量避免碰到其他熟人。 二：邻居打了一夜的麻将却没听到任何呼救的喊声 犯罪嫌疑人进来时，女孩认识罪犯，在没有搞清楚罪犯的意图前，正不知所措，才没呼救。 三：看店女孩被杀 女孩认识犯罪嫌疑人所以被杀灭口，犯罪嫌疑人只用手而没用其他任何凶器，说明犯罪嫌疑人知道熟人的关系带有一定的欺骗性，使他或他们的抢劫有很强的隐蔽性和突然性，使本来就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姑娘失去了最后呼救的机会。 四：营业款，大量货品丢失 能找到店里前天的营业款的存放地方，又进一步说明犯罪嫌疑人很熟悉店里的情况。抢完现金后还搬走了大量的烟酒，说明犯罪嫌疑人在附近有居住地点，而且生活消费水平不高。 五：邻居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这不太可能！邻居打了一夜的麻将，不可能没听到任何声音，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和车辆。很可能是邻居不愿多卷入此案，不愿多提供信息。如多和他们接触，他们很可能会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罪犯抢走了很多烟酒，均需人工搬运，而且要反复多次，再用车运走。因此多少人，什么车，车牌，颜色等肯定会有留有蛛丝马迹，应多和那些邻居接触，必能找到线索。 总之，这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应在业主认识的人之中。” 在大理呆到第三天的下午，我们接到开发区刑警队的电话，案子破了。犯罪嫌疑人是三个蹬三轮拉客为生的人，平时总是到那家店去买烟和酒。现抓住一个犯罪嫌疑人，另两个在逃。已发出通辑令，在全国范围内追捕。我的分析起了作用。 离开大理前最后的一天吃晚饭时，朋友对我说：“你可以呀。我跟我们局长说说，给你发点奖金！” 我笑笑说：“不用，还是等我干别的干烦了，就来找你当个刑警吧。” “行！我相信你会是个很好的刑警！”朋友笑着跟我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