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落 叶

KXLD

淇上田园 文

落 叶

阳春，我是第一次在江南沿海一个熙熙攘攘的都市里体验春天。

沿海城市风多，出得门去，时常会感觉风在吹，吹得窗外晾晒的衣裳飘忽；吹得院里的树木摇曳；吹得身子飒飒爽爽；吹得树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我在海风吹拂中行走着，在落叶里漫步着，踩着“嚓嚓”的落叶，观察叶子从树上绿色中一叶一叶，一叶又一叶飘零飞落时的情景，我被绿树上风卷下来的落叶吸引着，凝聚着。旧的叶子从树枝上被风刮下来的瞬间，或许是树与叶切肤之痛的过程。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旧叶子在绿色茂盛中挣扎着，左藏右躲，它想借助绿色的屏障躲避吹落的厄运。怎奈它的叶柄与树枝业已脱离，养分业已断供，叶面业已风干，再也经受不住阵阵春风劲吹了，只能是无可奈何，陈叶落去换新叶了。

落叶的状态是无奈的、消极的；颜色是暗淡的、陈旧的。显然，这是去年存留在树上的叶子，熬过了一整个冬天，现在无奈地被春风给刮了下来。落叶随风盘旋着，载着一丝的无奈、一丝的落寞，一丝的不舍，在惆怅中飘零，在落寞中沉默。落叶是新陈代谢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风是动力，叶是对象；风是外因，叶是内因。表面上看是风把叶子从树上吹落下来的，实际上是叶子从树枝上自然脱离、风干，外加风的作用，才使得树叶飘落了下来。

观察落叶的心绪是复杂的，面对落叶心中滋出一种莫名的悲切和伤感。因为，眼下的陈叶曾是新叶绿叶，曾是生机盎然，曾将绿色、将新鲜空气奉献给了这个世界。而今，却被自然而然地淘汰了。新陈代谢是无情的，不论你愿意不愿意，高兴不高兴，满意不满意，新陈代谢都是必然的趋势。犹如人类生老病死、优胜劣汰一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般来说，树木落叶是气侯变换的症候。在家乡，我见证过无数次的落叶季，观察过各种树木落叶的悲壮与豪迈。並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特别关注的东西。但是，南方落叶与北方落叶却大有不同。在北方，落叶知秋，树木叶子变黄变红时，表明气候已进入深秋时节，秋天即将过去；进入阴历十月，随着北风呼啸，树叶尽落，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树干了，萧煞凄凉，便是进入冬季了。而这个时候的江南，仍是绿树成荫，郁郁葱葱，去年传递下来的绿色仍在延续着，一直到清明，淡黄色的新芽新叶强势勃发，上年的叶子才会陆续被春风摘了下来。

北方和南方气候差异便是这个样子。冬季，北方树木落叶是刚性的，无奈的；南方树木落叶则是有一番代谢的逻辑。北方寒流压境，南方仍阴雨绵绵；北方雾霾阴沉，南方却只是水气雾气；北方雪压冬云，白絮飞舞，南方仍旧是阴云冷雨，或要进入梅雨季节了。这个时节，北方阳气日盛，万物复苏，草木发芽生绿的时候，江南树木的陈年旧叶却在弹奏“落叶知春"的凄美旋律了。

落叶他乡树，春风唤醒人。春天里在江南看落叶，心绪却依旧在北方老家，一样的落寞，一样的惆怅，一样的多愁，一样的善感，落叶纷飞处，尽是伤心地。触景思物生情，小时候家乡晚秋落叶的时节又涌入脑海里。北方的落叶是风卷残云般的残酷决绝，是自然界最悲情最凄美的一道景象。在北方，落叶往往是一场寒流，一场北风，风似刀剪，一刀切了下去。清早起来一推窗，树叶落尽，只剩下凋敝的枝杆晃动着。此情此景，有种突如奇来不可抗力的感觉。从落叶的性质来讲，北方落叶外力是主要的因素。因为，凛冽的寒风对叶子来说是锐不可当的，只能任凭剪刈了。

小时候看落叶，没有多复杂的心情。只是把树木落叶当成一轮收获。因而，落叶时节也是忙碌的。一到树落叶，我们早起晚归，一把竹耙一个掩篓，把树下一层层一堆堆的叶子收集到背篓（荆条编大背篓）里，一篓一篓地背回家，垫到牲口圈里，经牲口粪便浸泡，沤成上好的农家肥。那时候，农村的一切归集体，集体组织发展，集体生产劳动，集体分享成果。不仅要求粮食颗粒归仓，树木果实采摘干净，还要求草木树叶收回积肥，叶草还田。因此，每到这个时节，也是小学生收集树叶积肥的黄金时机。就这么半月二十天的光景，我们靠一面耙子一个掩篓，起早贪黑干，收集树叶积肥，可以挣到十几个工分呢！

看待落叶这件事情，身处不同的环境，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表达。自古就有人把落叶当成景物一般去描摹的，诸如“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冷月天风吹，叶叶干红飞”（唐·孔绍安）、“门庭多落叶，慨然已知秋”（陶渊明）等等，这些唯美的诗句是描绘秋季的色彩和景致的；当然，也有人把落叶演化成愁怅迷惘的心情，表达了悲凉与落寞：犹如“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唐·韦应物），“霜景催危叶，今朝半树空”（唐·司空曙）以及“秋风瑟瑟，树叶零乱，凄凉片片，到处弥漫，心也随着愈加伤感，突然发现，深秋是个伤感的季节”等等。

看待落叶的态度，是一个人的境遇和心情决定的，也许有更多的认知需要通过落叶这样一个细节来表达出来。

2021年清明节前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