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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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透过春节的迷蒙烟雾，我望见那个小教堂的尖顶。那个村中突起的新锐，可曾刺痛谁的眼睛？尽管它有意放低身段，仍是个显眼的外来物种。多少村民空虚的信仰，正在被它悄悄填充。数一数它有多少块基石，这里就有多少信众。信众已然抛弃了春节，只聚在那旮祷告唱颂，在锣鼓锁呐的喧闹声里，依然保持肃穆的神情。 是谁让远近的乡亲，无端改变了心性？东北农村的心田，好像仼人随意耕种。 二记不得从哪年开始，北黄海水满潮平。传教者乘潮而来，一个个行色匆匆。 来自半岛那端的黑衣人，背一把吉他孓孓而行。他们由熟人引路，走门串户，游走于社会底层。面对困顿的大姨大姐，他们耐心倾听，耐心解惑，耐心描绘往世来生。 他们十分了得，没有送一袋米一桶油，只用神秘的说教，就俘获了人们的感情。那吉他播撒一把把音符，像串起的珍珠戴给信众。于是她们接受了 带着酱缸味的救赎，可怜的大姨大姐们，被他们拯救了灵魂。 他们把信众组成 一个个"家庭":互亲互爱的家庭，互牵互羁的家庭。他们不时变换角色，时而施威如严父，时而亲切如长兄，——多么聪明。那些自大的传教者，再不用悄悄地溜进溜出，仿若村庄的半个主人。 他们踩着村道上的冰雪，顶着都市的寒风，齐头并进;黑色的羽绒大衣下，是不倦的血躯，不竭的热情。他们盘坐上东北的热炕，甩着长发，用半熟的汉语 一会儿布道，一会儿带领众人唱颂。东北的土地，似乎不负 任何人的辛勤耕种，就这样，收获那些底层的人们，只付给他们不着边际的梦。 他们真真摸透了 我们国民的好性情，每天想着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哪里还有警惕的眼睛！ 后来，他们走了，教堂已建起在人们心中。后来，他们走了，换来本土的信徒 帮他们完成剩下的事情。而他们只须喝酒交谈，不时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们的注视下，真实的教堂破土动工，洋教，又一次戳进东北的土地，尖尖，硬硬。 三我何时有过如此忧虑，他们在织一只大网，最后只须挽住纲绳。有它维系，不怕欲望膨胀暴撑。 鸭绿江畔，一个登陆的旅行团 去北方朝圣。他们一路鼓一路舞，带着踏足重归的热情，在自认为祖先的故土上，把一腔追思挥尽洒净。鼓声穿过黑夜，刺激谁的神经？他们打起长幡，狂敲手锣，急急如律，招唤飞散千年的魂灵。他们要从长白山下出发，把东北的土地深耕。而埋下的图谋，五年不破土，十年只露芽，——靠着时间，坐等收成。 他们的耐心被忽视，他们的能耐被看轻。当乡村盖起了教堂，他们已从我们身边 拉走一拨又一拨民众。 海兰江畔，五女山下，松嫩平原，黄海滨城，雨后大地上，尖尖的蕈子有白似红。迎向太阳是教堂的屋顶，而投在地面，是资本的长影。那里的高层聚会秘而不宣，谁还不知他们的来路背景？ 只因他们有钱壮胆，便令信徒们恣意妄行:在聚会席间频发手册，去公交车上拦门讲经，——看谁比谁更卖力，更成功。而这边我们的科学真理却因为羞涩，走不出书店的寂落门庭。 我们只是一时松懈，将会换来百年忧虑，——这真的不是空穴来风。谁在提醒: 面对那些人， 请把灵魂捂紧！ 瞧，那个躲在幕后的观察者，是并没走远的朴先生。他们有了独家发现:这里潜在着上亿信众。——多么令人激动的数字，——多么浩大的灵魂工程！这多少有些空想的戏份，也许真能让他们演成。 他们的精心开拓，遇上漫不经心的布防，每每出手都不落空。想一想，被小国觊觎是什么感受，而且还被它一袭得中。我们不主动出击，也不主动防守，在群狼环伺下，保持温良的儒家面孔。猫不抟鼠，反被鼠抟，——你说这成什么事情！面对这疯狂的文化入侵，谁来守护 我们的国之根基， 我们的文化传承？在北方宁静的星光下，守夜的人切莫入梦。 白山黑水间，不知何处 就能撞见那些大小尖顶，标于地图，多如繁星。而藏于坊间的家庭教会，更如野草一般茂盛。——全拜那帮始作俑者，使洋教在东北如此繁荣。我们不盲目排外，但也不能任由那些东西 操纵心灵。不要以为我们的文化包容一切，像茶水和咖啡随意互溶。别说这是文化的碰撞，撞痕只留在我们身上，难以抚平。我们出国教人汉语，都要顶着孔子的大名。看看人家，暗中传教，不吭一声。默默栽下这么多芒刺，试试谁能拨弄得动？ 事情的走向，百年之内谁能看清。真有那么一天，出现泡菜式的翻版，教庆大礼，万人跪行，那可不是我们想见的场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那些东西 继续侵占我们的心灵？还有什么“十一奉献”，不是没有兑现的可能。教堂惦记着回本收息，信众焉能摆脱贫穷。农民的钱，乡村的权，气候一成，它就想来分一杯羹。 今天，走过教堂的少年儿童，如果明天他放下书包，解下红领巾，成为唱诗班的童声，——你若看见，会不会心痛？我这无端生出的忧虑，就源自这不得不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