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恍惚间,从军已有十载有余,年前突然,接到弟弟来电,问我今年可以回家过年吗?其实他们每年都不问的,他们都知道我工作的特殊性,出于对我工作的支持,他们从来也没有问过类似的话,知道问了也白问,也回不去,索性就不问了,以免徒增我的思乡之情,其实他打电话来,我知道他的目地,我故意问他为什么,果然不出所料,他和我想一块去了,他说姐姐明年就要结婚了,以后就不能在家过年了,(陕北的习俗,出了嫁的姑娘,过年是不能在娘家过的)以往都是你不在或者二爸家不在,人总是凑不齐,他想大家过个完整的年,大家在一起好好聚一聚,他还忽略了一点,奶奶正以日落西山的姿态告诉我们,她可能熬不到明年过年了,当奶奶走了以后,我们这个大家族以后就会很难在一起过年了,其实一个大家族就好比一个大棉袄,而家里老人就是颗纽扣,当纽扣都掉完了,棉袄也就不会保暖了,其实你慢慢就会发现家里的老人是召唤我们回家的那个凝聚点,当这个凝聚点,不复存在的时候我们好像找不到了回家最根本的理由了。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自己还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至少不想从他的口里说出来而已,虽然我早已知晓了答案,但是能从一个家庭成员年龄最小的人口里说出来,还是有些意想不到,虽然我今年也有回家过年的想法,听他这么一说,我的想法.一下子就更加强烈了,也许这将是我们与奶奶过得最后一个年了,最后经过几次协商,上级终于同意我回家过年了。</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日,我终于怀着忐忑的心踏上了我的归巢之路,回想起来从军入伍十二年,这是我第二次回家过年,距上次回家过年也有五六个年头了,虽然这些年也经常回家,但是都是在“淡季”的时候回去,村子里的人寥寥无几,都是些留守老人和些许“守村人”想想能见到儿时的玩伴和许久未见的亲人就难免让人有些激动 , 坐上火车,我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生我养我的故乡,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已经垂垂老矣到达了,垂暮之年,虽然,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大部分的时间是糊涂的,失去了语言功能和嚼咽功能,吃饭只能生咽,就是这样,我每次回去,她都能一眼认出,好像认得我是她的本能,她抓着我的手,手像枯枝一样,瘦得只有骨头,却非常有力,她使劲的看着我,嘴巴张的老大,眼泪从眼角浸了出来,发不出任何声响,好像在诉说着她的思念与痛苦,在她眼睛里,我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阴影,看到了她的恐惧。</p><p class="ql-block"> 她已经不能表达了,只能靠我们去猜测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我小时候要一毛钱,而把我压在枣树下打的奶奶了,再也不是因为我冬天溜冰掉进冰窟窿为了烘干衣服把新买的衣服烧个大窟窿而追着我满村打的奶奶了,记得我当兵走的那一天,我和二爸坐上开往县城的班车,奶奶后面追,一边哭一边跑,直到汽车消失在她的视眼中,奶奶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好像也记不得了。好像在我当兵第一次回家她就不会走路了,得靠人搀扶了,时间太久了,久得我们都记不清了。每每想到这些就让人泪目,病痛整整折磨了她十年之久,真舍不得让她再受苦了,但是我更舍不得离开她,即便她成这样,我每次回到家能看见她就觉得很幸福,因为别人常说:“父母是替我们挡在死神面前的一堵墙,而这面墙倒塌了,我们就该直面死神了,而我现在正在被两堵墙挡着,所以我觉得我是幸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