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1年7月，我到北京参加中央电视台《中国国宝大会》节目录制时，主持人龙洋问：“你当了18年志愿者，讲解了上千次，其中哪一次给你的印象最深呢？”我想了一下，记起了六一在清水塘的那次讲解，那天是儿童节，而听众正是一群儿童……</p> <p class="ql-block">长沙小吴门外的清水塘22号，是百年前毛泽东杨开慧的故居，也是当时中共湘区委员会的所在地，现在是中国共产党长沙历史馆。8年前，我就成为它的第一批文博志愿者，为参观者讲解这段历史，受到大家的欢迎，渐渐有了名气、有了口碑。</p> <p class="ql-block">2021年是建党百周年，清水塘又是全市党史学习的头号打卡地，前来参观学习的达到了高潮。每天都是人山人海，讲解员、志愿者全员出动、连轴转，想听讲解更要提前预约。我们都会全力以赴，乐此不疲，甘之如饴，尽量满足参观者的愿望——这正是体现我们价值的时候啊！</p> <p class="ql-block">我多次受到各单位的邀约，一般都会满口答应。报酬不是问题，志愿者本就是义务服务；劳累不是问题，遇到这种事只会更加来劲；天气不是问题，我习惯了沐风栉雨……唯一可能成为问题的，只是怕时间冲突！尤其是我，三个博物馆的讲解任务，讲课任务，交稿任务，外出旅游带队的任务……</p> <p class="ql-block">那次育英小学约我去讲解，我说：“不是刚讲过吗？”答：“那是给退休老师讲，正是他们的推荐，加上自己的调查，才想约你再给学生讲一次。”我也满口答应了，但听说要放在5月下旬，却有点犯难了。那段时间我太忙，要准备5月29号市里的一个讲座，而月底他们又要上课……</p> <p class="ql-block">后来他们又问：“那能不能放到6月1号呢？”我说：“非常报歉，六一我要去河南，而且我是领队。再说六一是儿童节，游乐场、电影院都对小朋友免费，他们不去玩吗？”答：“就是想让他们过一个不一样的儿童节、接受红色教育啊！”</p> <p class="ql-block">没能满足他们这个充满正能量的愿望，我感到深深的自责。还有办法吗？忽然想起，我去河南的车是晚上的，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是不会影响上路的。于是我又回拨了电话，说活动还是放在六一吧！他们喜出望外：“不影响你出行吗？”“放心！只有一上午，我无论如何都会安排好的。”</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多年前的学生李丹打来电话，说她儿子就在这个班，她也参加了活动的策划，希望我除了带领参观以外，最好讲点“当好接班人”的思政课。这才知道，来参观的全是一年级的小学生！我不免嘀咕：七八岁的小屁孩，该怎么讲呀？</p> <p class="ql-block">我曾给不同身份、职业、年龄、国籍的参观者讲过，都能有的放矢，有针对性地讲。也给小学生讲过，但给一年级小学生讲，还真要费点思量。决不能照搬老套路，切忌成人化。吸取以前的经验，我决定把重点从党史转向家庭，特别是儿童易于接受的毛岸英身上……</p> <p class="ql-block">六一前夜，李丹又打来电话，说孩子们听说由易爷爷来讲，都欢呼雀跃，还准备了三件礼物。我连忙说：“决不能收礼！不能亵渎志愿者的名份！”她说：“你放心！这三件礼物都很有创意、毫不犯忌，看了你就会接受的……”</p> <p class="ql-block">六一早上九点不到，小朋友就到了清水塘。他们头戴黄色太阳帽，身穿蓝白条纹T恤衫，系着红领巾，色彩鲜艳，不愧为“祖国的花朵”！李丹带领老师跟我打招呼，说小朋友刚刚入队，昨天才第一次戴上红领巾，而第一次活动就是参观清水塘。我说好呀，真是“系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呀！</p> <p class="ql-block">老师一声令下，小朋友齐喊：“易爷爷好！”这与我听惯了的“易老师”不同，有点别扭。但确认他们都出生在2013年、比我整整小了70岁，也就心安理得了。接着他们送上了第一份礼物——给我戴上了红领巾！这个礼遇很高，一般只给外宾和老英雄，我何德何功，能得到这份荣誉呢？</p> <p class="ql-block">我受宠若惊，一激动就举手行了一个队礼，他们也回敬了一个。两代人，不，可算四代人，用互敬队礼的方式来传承红色基因！我想，他们出生的那一年，我在省博物馆当志愿者就有10年了！而那年我正开始到清水塘当志愿者，光这里的“讲龄”，都等于他们的年龄了——8年！</p> <p class="ql-block">“8年”！我一下就找到了灵感——出生在清水塘的毛岸英，正是在他8岁生日的那一天，与母亲杨开慧一起被捕入狱的！找到了这个突破口，我豁然开朗，思路一下清晰起来。就干脆以“毛岸英的四个生日”为主线，串起他的一生吧……</p> <p class="ql-block">又忽然记起，我第一次戴上红领巾，也是在清水塘啊！那是1953年5月3日，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参加了少先队， 而入队仪式就在清水塘毛主席旧居的前坪。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六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p> <p class="ql-block">按惯例先讲诗词碑廊，考虑到小朋友的理解程度，我决定只讲青年毛泽东的两首短诗。一首是他离家求学时写的“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突出讲了“立志”，号召青少年要立志成材，四海为家，勇于干事业、敢于经风雨……</p> <p class="ql-block">第二首讲青年毛泽东为抗议袁世凯签订卖国条约而写的那首四言诗。介绍时代背景后， 我故意说：“ 这份手稿没标点，却有繁体字，你们认得吗？”“认得！”“那就一起念吧！”他们则大声朗读道：“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我夸他们读得好，比大人还好！</p> <p class="ql-block">接着我分析了“爱国”与“担当”的主题。我说：“中国人民早已站起来了，当务之急也不再是报仇和救国了，但振兴中华还是任重道远。我们要以毛主席为榜样，以天下为己任，担负起天下的兴亡！这个任务就交给后来人，特别是你们这些同学少年、莘莘学子。记住了吗？”</p> <p class="ql-block">小朋友齐声喊：“记——住——了！”响亮的童音回荡在空中，引来游人的围观。我把他们一顿猛夸之后，要求再背诵一遍。他们立刻紧闭双眼（以示没偷看），又放声背诵了一遍，搏得游人一阵热烈的掌声。据以往经验，只要启发得当，儿童学这首诗的效果往往比成年人还好。</p> <p class="ql-block">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位电视摄像记者，跟随拍摄我讲解的镜头，一看台标，原来是湖南卫视台的。后来才知道是家长通知的，不由得佩服他们的神通广大和新闻敏感来：六一节、小朋友、志愿者、红色地标……兼有这几者，绝对能够上新闻、上头条！</p> <p class="ql-block">小朋友准备的第二件礼物，是他们手工扎制的十几束纸花。原来打算送给“易爷爷”的，我说不妥，建议献给“毛爷爷”，大家都说好。于是在参观旧居前，我安排了一个献花仪式：让他们排着队，依次走进堂屋，向毛主席像行队礼，然后把纸花恭恭敬敬地放在供桌上……</p> <p class="ql-block">接着我讲解堂屋那张照片，说这是毛爷爷离开清水塘后不多久在上海拍摄的，当时30岁。小朋友很感兴趣，还说“好帅！”再者，他们还发现青年毛泽东下巴上没有那粒“福痣”，我就讲了他“中年得志（痣）”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接下来参观毛泽东杨开慧的卧室，我重点提到墙上的两张照片，说“等下再详细讲。”然后再略讲了客房、会议室、退堂屋、后房、天井、厨房……</p> <p class="ql-block">来到后院参观厨房时，有小朋友问：没有水龙头啊！我说直到三十年后的1951年，长沙才有自来水呢。100年前没有自来水，用水主要靠井水。听杨开慧的妈妈向振熙奶奶说，毛主席当年专门负责打井水、挑井水，再把井水倒在这口水缸里。</p> <p class="ql-block">我又指着台阶说：这块石头，就是毛主席当年锻炼身体、进行冷水浴的地方！当时毛主席站在这里，脱光衣服，用水瓢舀着桶里的井水，从头上淋下来，冬天也是如此。他不仅立志出乡关，而且身体力行，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小朋友听了欢呼雀跃，纷纷在那个神圣的地方拍照留念。</p> <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那一代人特别崇拜毛主席，读他的书，背他的诗，模仿他的书法……我也是从那时开始，也尝试进行冷水浴，以后就坚持下来。直到2008年，我参加了冬泳队，坚持冬泳也有13年了，风雨雪无阻，节假日不断，当然也包括今天……听到这里，大家都鼓起掌来……</p> <p class="ql-block">故居场地狭小而游客众多，不宜久待。于是我把队伍带到故居对面的小山坡，让大家坐在台阶上，听我讲一堂“思政课”。他们开心地喊道：“这是学校的阶梯教室呀！”我就讲了毛岸英的出生和8岁、27岁、28岁四个生日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我说：1922年10月24日，毛岸英出生在长沙湘雅医院，就在清水塘度过了婴儿时期。说来也巧，他出生的前一天，父亲率领长沙泥木工人举行了罢工游行；他出生的后一天，又传来罢工取得胜利的消息，真是双喜临门哪！所以说，他出生在革命的浪潮中……</p> <p class="ql-block">毛岸英在清水塘生活了将近两年。1924年端午节前后，他才与母亲、外婆和弟弟一起离开清水塘，去到上海，与先期去上海工作的爸爸团聚了。这是他留下的最早一张照片，拍于上海，那时他不满两岁，而弟弟岸青还不到一岁。</p> <p class="ql-block">毛岸英不到五岁时，大革命失败了，父亲上了井冈山，从此音讯全无。他和妈妈、弟弟躲到板仓乡下的外婆家。1930年10月24日，是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母亲杨开慧被反动派逮捕了，一同被抓去坐牢的，还有8岁的毛岸英。而那天正是他的生日！</p> <p class="ql-block">敌人为什么要抓8岁的小孩呢？就是想利用母子亲情来软化杨开慧，但杨开慧坚贞不屈，坚决不肯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敌人又来了硬的一招，当着孩子的面毒打母亲，或者当着母亲的面折磨孩子，但都无法使这对英雄的母子屈服。</p> <p class="ql-block">20天后，在长沙识字岭，杨开慧英勇地就义了，8岁的毛岸英从此失去了母亲！8岁！就是你们今天这么大的年纪啊！与毛岸英比起来，看你们今天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呀……看得出，小朋友们听得很投入、很认真、很动情……</p> <p class="ql-block">十九年后的19 49年10月，一定是毛岸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10月1日，父亲毛泽东在天安门上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月15号，毛岸英与烈士之女刘思齐举行了简朴的婚礼。10月24号，又是他27岁的生日……国家大事、个人终身大事，都那么幸福、那么美满！</p> <p class="ql-block">一年后的10月19日，毛岸英作为志愿军先遣队的一员，随彭德怀司令员秘密过江到了朝鲜。5天以后的24号，是他28岁的生日，也是他最后一个生日。但他肯定没心思去考虑那事：因为国难当头，因为身处战场，因为第二天10月25日，志愿军大部队就要跨过鸭绿江，开始抗美援朝战争了！</p> <p class="ql-block">毛岸英到朝鲜后的第34天，美国飞机轰炸志愿军总部。在美军投下燃烧弹引发的烈火中，他壮烈牺牲了！和20年前的母亲一样，都在不到而立之年就把生命献给了祖国！毛主席一家为祖国献出了6位亲人，而毛岸英是其中唯一在革命胜利以后牺牲的……</p> <p class="ql-block">讲完后我让小朋友提问，一个男孩举手：“你怎么会见到向振熙奶奶的呢？”我说那是1956年，我参加少先队活动，到向奶奶家，听她讲女儿杨开慧的故事。那时她不住在清水塘，而住在儿子杨开智的家里。那年她已经86岁了，而我才13岁。</p> <p class="ql-block">一个女孩问：“你这么老了，也是少先队员吗？”我说那是68年前，而且我入队的仪式就在这里——故居的前坪。那时我们听红色故事，今天又给你们讲，就是希望你们接好班呀！”一个男孩反应很快：“那当然，何以接班？在我学子！”明显套用了刚学的那首四言诗。</p> <p class="ql-block">听到这里，小朋友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我说：你们过生日的时候，吃生日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吗？这些都无可厚非。但别忘了，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而这些先烈中，就包括毛主席的六位亲人……</p> <p class="ql-block">我说：“小朋友们，人都会长大变老的。我正好比毛主席小50岁，比毛岸青小20岁，但比你们又大了70岁！再过一个月就是七一，是建党百周年纪念日，你们都看到了。再等到建国一百周年时，你们也只有30几岁，正是为国出力的时候。两个100年你们都看到了，真是幸福呀！”</p> <p class="ql-block">“我是看不到第二个一百年了，除非活到107岁。但我一点也不悲观，反而很欣慰！因为看到红色的种子已经播撒在你们的心中，你们正在茁壮成长！我们这一辈的任务，就是为你们播种，催它发芽，而开花、结果，就靠你们自己了！”</p> <p class="ql-block">最后小朋友在毛主席雕像前合影留念，我也受邀参加。横幅上的标语是“追寻红色记忆，传承红色精神”！我觉得很好，还可以再加上两句：“播撒红色种子，培育红色基因。”</p> <p class="ql-block">应家长之请，最后来了个全体大合影，把活动推向了最高潮。家长、老师和我都喜笑颜开，拥簇在小朋友身后——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更是明天的主人公。他们是后来人，是接班人，代表了希望，代表了明天！</p> <p class="ql-block">告别时，小朋友送给我第三件礼物——他们自己画的十几张图画。如同一切儿童画那样，都是大红大绿，色彩斑斓。笔划虽然稚嫩，但童趣盎然。有的加注了拼音，有的加上手工剪贴，特别是各种红色图案：红旗，党徽，五角星、天安门、神舟火箭……</p> <p class="ql-block">下午李丹打电话来表示感谢。我说感谢小朋友配合，他们表现得真好！还要感谢老师家长的组织策划，时间、地点、人物，横幅、礼物、新闻……所有的安排都是一流的！我还说，我当了18年志愿者，讲解过上千次，但戴着红领巾讲解，这还是第一次呢！</p> <p class="ql-block">晚上六点半，在电视《湖南新闻联播》里，看到了全省小朋友欢度六一的新闻：“今天是六一国际儿童节，各地小朋友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庆祝自己的节日……”而第一条，就是上午育英小学学生参观清水塘。只有几个镜头，更没有点名，但我已经很知足了。</p> <p class="ql-block">晚上七点，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里，又一次看到了上午我们在清水塘的镜头，也是放在六一儿童节活动报道的第一条。我在中央台亮相并非头一次，但在《新闻联播》里露脸，这绝对是第一次。</p> <p class="ql-block">晚上七点半，我离家上路去河南了。行前，我特地把那条红领巾珍藏起来。我觉得这件礼物很有意义：时与地、人与物都极具象征意义：它是在建党百年大庆的前夕、在六一节收到的，是在清水塘畔戴上的，是由刚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亲手为我系上的，而红领巾又是红旗的一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