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四年的冬天是个热火朝天的冬天,旱坪川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平田整地热潮。每天天不亮,人们就扛着铁锹、洋镐,拉着架子车来到了地头。对于我们旱坪川一队来说,主要的任务就是掏砂回填好土。大家挖砂的挖砂,往架子车上铲砂的铲砂,拉架子车的飞快地把砂拉出去倒在小沟里。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大家丝毫也不觉得冷,头上、背上都在冒汗。</p><p class="ql-block"> 天刚蒙蒙亮时,公社的一位姓黄的干部领来了三个人来到了地头。其中一位是四十多岁的病秧子钱断气,由于患严重的气管炎,一到冬天就气喘吁吁,有时一口气上不来,好像就要断气的样子,所以人们给起了个“钱断气”。还有一位是在家蒙头睡懒觉的刘有福,这个家伙是爱吃好的,怕动弹,动不动就叫唤不是腰疼就是头疼,但一听谁家有喝酒的,非腆着脸进去喝几盅,有时推都推不出去,人们背后叫他“二皮脸”。还有一位就是我弟弟平安。他们三位是被干部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懒汉典型。</p><p class="ql-block"> 说起我弟弟,虽然说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那可是干活不要命的主,有时兴致上来,上衣一脱,一个人顶两人个人不成问题。但就是因为干活不惜力,才累得胸部疼痛,前几天刚刚去兰州做了胸透检查,拍了胸片,诊断为肺结核,有多处钙化点和空洞。昨天刚刚回家,所以今天早上没有出工,再者大夫也叮嘱不宜参加剧烈活动。</p><p class="ql-block"> 黄干部在地头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短会,让三个人各自做了检查。钱断气一紧张,差点背过气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不过就是这个半死人,日后干出了一件违背人伦的糗事,待日后慢慢叙说。轮到刘有福。啃吃啃吃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一句话,说白了就是睡了个懒觉,让黄干部一顿狠狠地批评,大家都知道他的老毛病,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告诚他要下狠心改掉老毛病。轮到我弟弟,他讲明了原因,大家都理解,黄干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把检查结果和胸片拿到公社,让杜书记看看。</p><p class="ql-block"> 下午弟弟就去找杜书记,让他看了诊断书和胸透片,杜书记还说如果哪天碰见生产队领导,可让他们安排个轻松活计。听弟弟回来说,我们还觉得杜书记是个通人情的好领导。</p><p class="ql-block"> 大家又接着紧张地干了起来,一直到快吃午饭才歇了工。</p><p class="ql-block"> 说起我弟弟平安,那话就长了,就从一九六五年说起吧。</p><p class="ql-block"> 六四年我高中毕业,就回乡参加了劳动。那年平安刚上五年级,我们家旁边就是学校,学校的白老师和王校长就多次对我说许多同学说平安有破坏欲,他走到电杆旁,就有同学报告说他想破坏电杆,下课走到小树旁,就有同学报告说他想破坏树木……我还对他们说十岁过点的小孩子,虽然说出身不好,但也不致于这样吧!</p><p class="ql-block"> 进入六五年,刚上六年级,校长和老师又把我叫到学校,又对我讲了同学们反映的问题,我当时心里就火气上冲,我从教室里把弟弟叫出来,让他背上书包,屁股上踢了几脚,说“这样的学校,不上也罢”,我心想:学生年龄小,不懂事,还情有可原,老师是成年人,说话难道也不过过脑子。</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弟弟再也没有继续上学,但他爱看书,特别是历史方面的书,一拿起来,就放不下,所以并没有完全荒废学业,讲起一些历史知识,让好多人文化人刮目相看。因为生活所迫,十三岁就赶着毛驴车拉着大缸去兴堡子川换粮食、洋芋。十五岁就跟大人一样犁地、耙地、拔田、拉架子车,成为农业的行家里手。</p><p class="ql-block"> 七二年冬天,我和大弟弟上小煤窑背煤,他一个人住在地坑窑洞里,平田整地,没有缺过一天勤。</p> <p class="ql-block"> 为了增加耕地面积,旱坪川一队在旱坪川小学东面、下堡子机井上面准备打一口深井,从开始到打出水,弟弟都一直参与。他和窦双江一直负责在井下挖砂,另外四、五个人负责在井口上用辘轳拉吊上来的砂桶。一直挖到八十米才挖到水面,下面还要挖两米多近三米,好安装深水泵的进水管,旁边要挖一个平台,打好水泥基础,好安装水泵和电机。地下水特别凉,站在水里向下挖砂,两个人二十分钟左右就要轮换一次,不然水渗得骨头疼。这近三米的深度,足足挖了六、七天,但两人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而且一直坚持到把高扬程的4吋水泵安装好。</p><p class="ql-block"> 地面的斜井同时开挖,由徐老蔫挖砂,我负责往上背。在地面上测算过,大概是60度的坡度,但由于没有经验,坡度大了点,挖到地下水表层,跟竖井还差十五、六米,这样挖起来直不起来腰,背砂也近乎跪着走,老费劲了。由于老蔫没有下煤窑挖过煤,方向性差,所以方向又差了好几米,我虽然劝说过几次,但毕竟人微言轻,只能是天天和竖井两边敲来确定继续挖的方向,拐了好几个弯,总算是和竖井挖通了,但背砂量却大了很多。而且上水管要从斜井上,在拐弯处又浪费了好多功夫,这只能说是交了点学费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现在安装好高扬程水泵,接好4吋上水管道,就等通电试机了,可是打出水的生产队多,水管所电工少,一时轮不上。弟弟给生产队队长说“如果让我管理水井的话,我可以安继电器,接变压器和水泵,就等什么时候停电,连接高压线就可以了”,队长当然很高兴,但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弟弟说“你不是说空话吧?”弟弟看着队长说“把电缆线准备好,再准备一副横担明天就现场接。”下午他就骑车去靖远电厂,找了他的师傅,借了一副上电线杆子的脚扣、安全皮带回来。</p><p class="ql-block"> 他的师傅姓周,那还是在井尔川时认识的。周师傅是天津人,年轻时不知犯了什么错误判了几年刑,刑满释放就在就业队担任电工,恰好当时没有住处,就住在我们旁边的窑洞里,他听别人说我们是河北人,就认了个老乡。弟弟那时买过《电工手册》,自己看着学习,有什么疑问会问周师傅请教,所以一般电工的活计、修个半导体收音机一般故障还难不住。后来我们搬到旱坪川,接触就少了些,他也离开了就业队,四处揽活,如今也是“鸟枪换炮了”,看人都不带拿正眼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弟弟就来到深井所在地,首先接好了变压器的电缆线,然后又把电缆线一头拉到50米左右的高压电杆下面,把加工好的横担上面上好瓷瓶接线柱,弟弟就穿好脚扣,腰上挂上一条绳子,开始上高压杆。上到一半多的地方,放下绳子,我把横担绑好,弟弟拉了上去,就开始用缧丝固定横担。固定好后,又根据到高压线的距离,在接线柱上缠好高压电缆,将连接高压线的高压电缆另一头暂时用铁丝绑在高压电杆上,等联系好变电所停电时,我们再接在高压线上。</p><p class="ql-block"> 然后又在绝缘杆可以够到的地方安装了继电器开关,这样地面上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我想井下的电缆线连接等吃过午饭再说,可是弟弟想一并完成。我们又继续接着干,一直到全部完成才回家。虽然说有点累,但看着我们一个上午完成的工作,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总算是所学知识派上了用场。</p> <p class="ql-block"> 十天后,我们接上了高压电缆线,当开动电机,看着水泵转动起来的那一刻,别提有多高兴了。特别是我们从斜井沿水管上来,看着哗啦啦似珍珠般喷涌而出的地下水,在太阳光照耀下,如一道彩虹,闪闪发光,不由自主地捧上一捧,喝下去透心凉,舒服极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生产队为了节省水,提高灌溉效率,又修了一个涝池。这样一天一夜可以浇七、八亩地。</p><p class="ql-block"> 通过大家近二十天的努力,又平整了近七十多亩地,这样算下来,一个人平均有一亩三分目前还不能稳产的水地,这样可以勉强解决了吃饭问题。</p><p class="ql-block"> 但是没有过几个月副队长徐老蔫就把弟弟换了下来,让他的弟弟徐二宝成了深井泵的管理员。并安排弟弟去黄梁滩看羊圈,美其名曰看圈是个轻松活。</p><p class="ql-block"> 弟弟成家后,在经济收入方面可以说动了很多脑筋。听说省农科院研究出一种新的高产西瓜品种p2,立即前去购买了一斤种子,种了二亩,当年每亩产量七、八千斤,虽然说每斤出售不到一毛钱,但改变了多年经济窘困的状况。而且他探索卖了第一茬后,剪掉瓜秧,撒了些二胺,浇了一水,半个月后,新的瓜秧又长了出来。八月十五前后第二茬瓜又上市了,让他在动脑筋中尝到了甜头。</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从《科技报》上看到农科院培育出六十天成熟的糜子新品种,又专门去买了8斤,这样的话种两季还不怕霜冻。</p><p class="ql-block"> 种过茴香,但经济收益不理想。跟父亲一起到陕西、四川养过蜜蜂,但由于天旱,蜜源不好,支出大于收入。但养蜂的兴趣不减,定过好几年的中国农科院主办的《中华养蜂》杂志。</p><p class="ql-block"> 后来发现旱坪川种玉米的人特别多,玉米秸秆都废弃在地里,没有人收割。他就买了一台粉草机,把秸秆粉成饲料,转而养牛。最多时候养二十多头,育肥后出售,除去成本,每头牛收入七、八千。多年的摸索,终于找对了路子,也解决了两个孩子上大学所有费用。后来儿子2009年从甘肃中医药大学毕业,在高台县人民医院工作,女儿同年毕业于湖北师范大学,在天水市二中任教,走出多年经济尴尬的境地。</p><p class="ql-block"> 2017年底搬到高台县信号村,距离县城七、八里,土地肥沃,人口不多,空气清新,是怡养天年的理想宝地,闲时帮着带带孙子,尽享天伦之乐。</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得真快,如今这位当年十七岁最年轻的旱坪川开拓者,都快年近古稀,好多一起并肩战斗的先行者都已经作古,但是每每想起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依然让人心潮澎湃,活力四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