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中的往事

三水掾佐～

你计划着今天包个饺子或吃顿面条，到厨房一看面没了，然后你走进市场很容易的买得一袋精制面粉。这样的场景在今天再普通不过，然而上溯二十年，可能情况并非如此。

我小的时候，家里所用面粉，差不多都是自家带着麦子去村上固定的磨房磨成的。磨面机很轻易便将麦子磨成白面、红面和麸子，磨面这件事，我们这有种称呼叫做“推硙（wèi）”。这个奇怪的称呼，我有问过家里的大人，他们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大家都这么叫。

推硙（推石磨） 图|网络

后来有次去外公家，无意间听到外公对舅舅说：“一会到硙子上给牛磨点料”。外公家养着两头大黄牛，这牛胃口好啊，老是不停在那嚼，除了给它们准备草料，还要及时给它们补充细料，其多是用玉米磨成粉，吃的时候跟草料拌在一起。“在硙子上磨点料？”“硙子，这是个什么东西？”带着好奇，我问舅舅，他于是带我到牛棚指给我看，一看明白了，“硙子原来就是石磨啊！”

石磨之前有见过，它是一套水平旋转的大型研磨工具，工作部件主要由上下两扇圆形磨盘构成，底座盘中心有榫，用以固定上座盘；上座盘中心有孔或装漏斗，用于进料；上下两扇磨盘的摩擦面有齿，以增强摩擦力。上座盘一般装有推磨棍，其与地面平行，磨谷物粮食的时候，推着这个棍作绕圈运动，上座盘便旋转起来，磨盘间的粮食便会磨碎成粉。这里推棍绕圈的过程叫做“推磨”。“磨，也叫硙，那推磨不就是推硙！”我明白了！

石磨盘

我们这把去磨房磨面粉称作“推硙”，其实是沿袭了过去的一种叫法，在现代电动磨面机使用之前，人们一直用石磨（硙）把粮食加工成面粉，这个过程需要推着磨盘上的木棍作绕圈运动，称作“推硙”，慢慢的便以“推硙”这个词指代粮食磨面这件事，代代相袭，即使后面出现了电动磨面机，但“推硙”这个词早已深入人心，也就一直这么称呼了。

考古出土汉代石磨（陕西省长武县彭公镇杨家河村出土）

“硙”字，切勿以为是一个生僻的地方字，它其实在先秦汉唐文献中就已经出现，是一个纯正的上古正字。其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成书的《世本·作篇》。到了西汉元帝时期黄门令史游编的童蒙识字教材《急就篇》中写到：“碓硙扇隤（tuí）舂簸扬。”唐代颜师古为其作注道：“硙，所以䃺（磨）也，亦谓之䃺。”另外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也讲到：“硙，䃺也，从石岂声，古者公输班作硙。”这里将磨盘的发明归之于春秋时期的鲁班（公输班），但从考古资料来看，最早的石磨（特制石转磨）则出现于战国时期。例如河北邯郸、陕西栎阳秦都遗址就曾出土战国时期的石磨。

双女推磨图（甘肃省清水县贾川乡董湾村金代墓葬壁画）

今天石磨大部分已退出历史舞台，可能在一些传统作坊或民俗博物馆还能看到，但更多估计还是充作了公园中人们踩于脚下的垫脚石或踏步。今日的它毫不起眼，静静地陈列于展厅或默默被人们踩于脚下，但你可能不知，就是这个看似普通的石磨，在古代曾掀起一场巨大的食物加工方式的变革，同时引发了一场深刻影响后世的饮食革命。在它之前人们的饮食主要以“粒食”为主，因为没有高效率的磨粉工具，大多时候只能把脱壳的谷物直接煮熟了吃。石磨出现后就不同了，它是一种高效率的磨粉工具，可以把稻米、小麦、黄豆等等磨成细粉，这是馒头、面条、米粉、豆腐等等粉制食物加工的基础。可以说磨盘真正把人们从“粒食”时代引入到“粉食”时代，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讲，怎么评价它的历史功绩都不为过。

公园中充作踏步的石磨盘

之前的一个傍晚，我漫步于公园之中，看着作为台阶踏步的磨盘，顺着缓和的山势逶迤而上，我久久地伫立，看着它随同夕阳一块远去，那远去的是一块块磨盘，更是一个时代。 想了解更多饮食文化，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味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