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在天涯

瑞雪润民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转眼间,爹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三年了。在二十三个春夏秋冬里,我的无尽思念时常化作一个又一个梦,每次梦醒,我都有一种爹依然健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常常使我触景生情闹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爹去世第二年,我到曾经工作过的古都西安出差。</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我故地重游,独自漫步街头。走马观花间,一家羊肉泡馍馆勾起了我的食欲。迈步进入,店面虽然不大,但幽雅安静。要了羊肉泡馍,随便点了菜和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回味着曾在西安度过的那段军旅生活,畅快中又不免夹杂着往事如烟、岁月苦短之惆怅。</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斜对面一桌人家的欢聚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坐在首席的一位老爷子极像我爹!看上去他有六旬开外,身体消瘦但颇为硬朗,面相和善憨厚,笑眯眯的眼睛充满慈祥,尤其是那饱经风霜的脸膛酷似我爹。周围的大人小孩不停地为他夹菜、敬酒,一看就给人一种和睦家庭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我情不自禁地频频向那边张望,这引起了坐在老人旁边的老妇人的注意。只见她向老人耳语了几句,老爷子便将目光移向了我,我赶紧低下了头,装作没事一般,可心里却“咚咚”地跳个不停。片刻后,我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去瞅老爷子,这下可好,正碰上老人家慈祥的目光。我急忙喝了一口酒,把脸侧向了窗外。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了女生的声音:“这位大哥,您一个人在这儿喝酒,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爸爸让我过来问问!”说话的女士肯定是老人的女儿了,她的河南口音让我的鼻子不由地酸了起来。我急忙起身致歉:“不好意思,我看着老爷子像我父亲!”然后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竞唐突地提出:“能给老爷子敬杯酒吗?”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端杯过去,那一家人都站了起来,面对老爷子慈父般的目光,我用地道的河南话说了句“祝您长寿”,便一饮而尽。</p><p class="ql-block"> 晕晕乎乎地回到宾馆,躺在床上,心潮难平,爹的身影不断地浮现在眼前:幼年患病时,爹带着我到各地医院求医问药;上学读书时,爹千辛万苦地供我衣食住行;应征入伍时、爹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不争气……。我这块爹妈身上掉下的肉,不知让老人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而今到了我反哺报恩时,爹这棵曾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却轰然倒下,再难复生。</p><p class="ql-block"> 天亮醒来,我曾为昨晚的唐突行为感到好笑,同时也在心里提醒自己:爹真的不在了,他已在遥远的天堂,切不可胡思乱想再荒唐。 </p><p class="ql-block"> 然而,类似的一幕又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p><p class="ql-block"> 那次是到郑州出差,住在紧邻郑七街的金审宾馆。清晨起来散步,路灯下一辆装满苹果的人力车一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这车子既不像城里小商贩们拉的那种平板车,也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那种金属结构的三轮车,而是我们老家常用的一种称为“架子车”的运输工具。</p><p class="ql-block"> 车旁无人,我疾步过去,抚摸着车身反复端详,它与爹当年亲手加工并伴其终生的那辆车子几乎一模一样:车体为清一色的山柞木框架,底板为质优量轻的泡桐木铺就,两侧的木质栏杆上分别固定着两个用来拴绳固物的铁环,车尾底部捆绑着一个用来刹车的旧轮胎,拉车用的背带则用了一根旧皮带。特别是车上用来装东西的竹围子,那是号称绿竹之乡的洛宁老家所独有的,它比单人凉席要长一倍,宽度则小一倍,通常视装车货物的多少而自由伸缩其长短。整个车子除了一套车轱辘需要花钱购买外,其它部件全是农家人用当地特产的竹木造就,虽显粗糙,但结实管用。想当年我爹就是拉着这样的车子,把一堆堆小山似的农家肥运到田里,又把一车车收获的庄稼拉回家中。爹也曾让我坐在车上去赶集,我也曾帮着爹拉车送公粮……。</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要买苹果吗?”一声浓重的洛宁口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循声望去,轻纱般晨雾中,一位农村老汉正从不远处的屋檐下起身向我走来,恍惚中我感觉他就是我好久不见的老爹啊,便慌忙迎上去:“唉呀,您怎么在这里!”老人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不知所措:“你,我……你认识我啊!”我如梦初醒,赶紧搀扶着他回到原地坐下:“您老是洛宁人吧!”“是啊!但是你……”看着老人茫然而慈祥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老家也是洛宁的,看到这车子,听到您的声音,再看到您的样子,就把您误认成我爹了。”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哎!我说呢,老汉我哪有这福气。”停顿片刻,他又似问非问地说:“看你这模样像是公家人,好长时间没见你爹了吧?再忙也要抽空回去看看,老人们都想自己的孩子呀!”我也似答非答:“我爹已去世多年了,但总觉得他还活着!”“唉!难得啊,各家的孩子都能这样惦念着爹妈就好了!”老人突然伤感起来,我急忙点燃一支香烟递给他。</p><p class="ql-block"> 老人告诉我,他和老伴都近七十岁了,含辛茹苦地把三个儿子养育成人并张罗着为他们成了家。为了不给孩子们添负担,老两口凭着侍弄二亩苹果园过日子。只图每斤多买几毛钱,就与别人搭伙将苹果从三百多公里外的老家运到郑州,白天用架子车拉着走街串巷叫卖,晚上就躺在路边的屋檐下过夜。</p><p class="ql-block"> 老人讲的似乎不以为然,我听了却感慨万千,真是父爱如山!</p><p class="ql-block"> 我悄悄把随身带的钱塞进香烟盒里:“大叔,这是我从京城带的烟,你留着抽吧!”我感觉到老人接烟的手在微微颤抖,我不敢再多说什么,迅速转身奔向晨练的人流。</p> <p class="ql-block">我把父亲喊作爹</p><p class="ql-block">只因父字下面有个多</p><p class="ql-block">管事多 担当多</p><p class="ql-block">天塌下来爹顶着</p><p class="ql-block">爹是一座山</p><p class="ql-block">我靠着这座山长大</p><p class="ql-block">山崩的时候</p><p class="ql-block">我感觉天也跟着塌了</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 光阴如梭 </p><p class="ql-block">爹的身影伴随着岁月</p><p class="ql-block">在我心里 在我梦中</p><p class="ql-block">近在咫尺 远在天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