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二则(海波 文 山云 图)

海波

尴尬二则

陪衬

最近我跟在一个老弟身后打拳，那老弟拳架和我一样都在初级阶段，但人家的记忆力好，能完整地记住套路，我则不行，前面一没有人，就打不成了。我们几乎天天如此，已经是稀松平常，今天说起这个，只因平常中有点反常。平时我们打时基本无人理会，过往人看也不看一眼，更不要说有人欣赏，可今天早上就不同了，刚开始不久就有人来看。开先只有几个，后来越积越多，连不远处的跳舞的人也吸引过来。开初还有人说话，后来竟鸦雀无声，像观赏高难度杂技一样。

围观是最大的支持，欣赏是最高的奖赏，面对如此多的观众，我既喜又愧。喜得是，没想到自己打太极拳的水平会高成这样，愧的是今天的状态还不是最好，“金鸡独立”时站不稳，不住地摇晃。好在我对面有一年轻女子时不时就看我，一边看一边显出亲切的微笑。她手里端着一部手动式相机，啪啪地冲着我这个方向拍照。为了配合她，我想尽了办法，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挖掘出来，通过她的相机展示给更多的同胞。可叹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总顾了头顾不了脚，放松了肩膀就抽紧了嘴角，做“高探马”时全身抖得像打摆子一般，若不是拍照片的女郎扶那一把，我这匹老“马”就趴到在地上。我正要感谢那女子时，才发现我的身后还有几个打拳，一水的年轻后生，一色飘逸服装，一齐地腾挪躲闪，一样的轻落无声。原来众人是看他们不是看我，一下弄了个大红脸，头发尖尖上也能感到难为情。正想掩面离开，被那拍照的女子伸手拦定，说：“老人家，先不要走，马上就拍完了”。见我发愣，她进一步解释说：“我拍这照片为教学备用，有你们不会打的作比较非常重要。没有高山哪能显出平川，没有绿叶如何突出红花？没有你，怎能显出会打的和不会打的之间的天壤之别——”

“这……”我不知说什么了。

徒弟

学太极拳快十年，至今连一套拳路也记不住，只能跟在别人后边混。虽然拳没学好，人倒是认下不少，据我不完全估计，这周围打拳的人，我不认识的不多，不认识我的人更少。但认识不等于认可、认同，总有些阴差阳错的事儿让人开心。那些比我来的早的“练家子”，知道我不中用，此处无故事，故事出在比我来得晚的朋友身上。

由于我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不管有钱没钱，总爱走在众人面前”；加上还有几分善良、一点热心，见站在边上看客中有那欲进不敢、欲退不忍的人，总是首先上前打招呼，告诉他（她）们：“这是咱们自己的队伍，革命不分迟早，健身更是如此”，替他（她）们打破了羞脸，搭起了进场的桥梁。

可叹的是，这些人进来了，他们对我的误会也带来了。刚开初两天，他（她）们在感情上把我看成个知己，技术上误以为我就是行家，总是客气非常，敬重有加，有的还送点矿泉水让我润喉咙，以便给他们讲解。但过一两天就不一样了，当他们发现我和他们一样也不会打时，表现就复杂了：有的看着我傻笑，像偷西瓜时遇上的熟人一样，有的远远地看见我就转个弯避了，像貌似内向、实际自负的初中男生在大街上望见科任老师那样；有的替我着急，自己刚从别人那里学来了一点，马上就想和我共享，一会说“沉肩垂肘”，一会讲“含胸拔背”，说着说着就比划开了，引得大家都看；有的拿我当笑话的引子，见了我首先大笑一番，然后拍着我的肩膀向更后来的人介绍自己“上当受骗”的过程：“哈！就这怂！我刚来还把他当成个老师，你看笑人不笑人？”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换了别人，这时候可能会觉得尴尬，甚至觉得脸上挂不住。但我却不是，不但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反而庆幸自己终于听到了真话，真格扎扎的真话！因为这对我太重要了，太有用了！

（2014年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