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画会画家剪影】之四：天道酬勤，渐臻堂奥——刘岩印象

秋树

我一直认为，任何一位从事艺术的人，一定都与他生活的时代背景、生命的轨迹密不可分，细细察之，定可由其艺术之树萌芽、生长、开花、结果的历程，窥见其人其性其质。想必刘岩亦概莫能外。 刘岩字森鸣，号森鸣轩主人。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意象彩墨研究院副院长、中国国画院副秘书长、山东省东方辰龙画院副院长、山东省老年大学山水花鸟画教授；他还是我们这个岩石画会写生团队的“始作俑者”。 　　刘岩出生在鲁东南平邑城北四公里的一个村子里。那天很蹊跷，上午母亲要生他了，霎那间浓云密布、雷声风声大作，看样子要下一场暴雨。可到了十点来钟他呱呱而降，却一滴雨也没落下，且转瞬间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真是奇了怪啦！那年，恰逢龙年。于是，刘岩就顺理成章的属了龙。 中国生肖文化挺有意思，以十二个或有或无的动物特性特征去推测芸芸众生的特征、运势、性情等等。若从东汉算起，已1700多年了。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它已深深浸进华人的思维血脉里了。 其实，生肖或星座，也不是什么宿命或迷信，可以理解为“人的生命的轨迹”和“生命信息”。那么能决定和影响人生命轨迹和信息的因素，除了社会环境、家庭背景和机遇外，当然还有自身的文化教养、思想观念、性情性格。有观察表明，人的性格气质与十二属相的确有着一定的联系，一个人属什么，会多多少少有一些所肖动物的特征。 这些抽象出来的特征特性，对于认识自我、了解他人，是有一定帮助的，甚至可以有助于把握人生，发挥潜能，做出成就。 可是有谁见过龙呢？十二生肖中惟此动物自然界中没有，我想大概是它早已成为民族图腾，理所当然的纳入了生肖文化中吧。 属龙的人，从正面看一般有适应力强、敏感坚韧，寻求变化、充满梦想，积极进取，勇往直前等等倾向。这些特征，用之于刘岩，似乎都很适用。 刘岩五岁那年，在空军工作的父亲提干了，家属可随军，于是母亲带着他和妹妹从老家坐了一整天的车来到天津驻地，终于与父亲团聚了。 第二年父亲调动到北京，刘岩成了北空司大院里的孩子。军旅氛围对一个孩子的秉性养成注定是有“潜移默化”作用的，他准时、守约、诚恳、遵纪…… 　　刘岩对画画的初识，源于一次重大事件。1976年初，周恩来总理逝世，刘岩就读的学校在三楼设置了临时灵堂作为全校师生向敬爱的总理告别的地方。当轮到他进去鞠躬时，看到北墙正中悬挂着总理像，尽管双眼满是泪水，但他还是被那幅像吸引了，周总理微笑着注视着他，目光闪亮、慈祥、温和，不管走到哪个角度好像总理的目光始终看着他……他差点忘记了鞠躬。下楼来到校园他问同学，周总理的像是照片还是画的？同学说是画的——他一下子惊呆了，画的那么逼真，太厉害啦！后来知道那是学校美术老师张维志画的。刘岩一时崇拜的“五体投地”，画像深深震撼了这位十二岁少年的心灵！仿佛刹那间就喜欢上了画画。从此他就跟老师学习素描，画石膏体石膏像，还到天坛公园写生，看画展。这位启蒙老师也成为他的忘年交。 上高中时，父亲转业，本来已留京安排工作，但父亲思乡心切，执意回鲁，全家人又迁到了济南。 高考时刘岩不想再学理科，想考美术，父母没反对，还帮找了一位叫罗伯平的老师，指导他训练素描、水彩、速写基本功，此时算是真正走上了学画之路。罗老师曾是杭州国立艺专油画专业毕业，水平极高。那年刘岩考上了山东轻工美校。原本是陪同学去考，不想自己却考上了，虽不是自己理想的学校，但据说分配工作都是国营单位，那总比在家当待业青年强啊！于是就稀里糊涂地遵从父母之命读了美校。 毕业后分配倒是不错，在钟表厂做设计师。当时厂里正为参加全国首届钟表博览会做准备，就把刘岩安排到筹备小组，也许此前厂里从没有过美术设计专业人员，他成了“宝贝疙瘩”，上下都对他很客气，什么事也尽量照他的意见办。刘岩本不想进工厂，但他想既然来了，就要干好，干出个样来！从设计、用材、施工、选展品、安装各个环节他都仔细认真去做，最后圆满完成任务，赢得普遍赞扬。那年他22岁。 打那以后，厂里凡有重大设计任务，都交给他做。那是个电视机进入中国千家万户的时代，每年央视春晚零点报时钟成了辞旧迎新、万众瞩目的一个焦点，刘岩连续七年担纲设计重任，并值守春晚现场做技术支持，为厂子和品牌赢得了耀眼的荣光！ 后来刘岩又陆续设计了央视每晚新闻联播前的报时钟、天安门前地下通道特型钟、人民大会堂特型钟、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综合馆特型钟等重要项目……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事业做的顺风顺水，荣誉不断。厂子难得有一次分房机会，年纪轻轻的他资格够不上，却凭着“有特殊贡献”这一条，竟分到了一套多少师傅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房子。 说实在的，这种“充实而有挑战性又荣誉加身”的工作生活状态，对一个青年人来说挺难得的。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面让你满足惬意自得，颇有成就感，而另一面却又可能将你原本的梦想激情渴望悄无声息地洗刷淹没…… 属龙的人好像天性不适合做按部就班的事，刘岩之所以做出那些工作业绩，与他要强好胜，执着不服输的秉性有关。稍闲下来时，心中那个“艺术梦”仍不时地蛊惑着他。 1989年刘岩再度高考，考取了山东工艺美院，因专业成绩优秀，经学校特批，免修专业课，这样就可边工作边学习。他28岁那年提升为设计室主任，成为当时全厂最年轻的中层干部。忙碌的工作，快乐的学习，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时期是刘岩有生以来最为充实美好的时光。 　　可是随着改革开放浪潮席卷各个角落，一直处于全国行业领先地位的厂子，转眼间坍塌了，人员各奔东西。平静稳定的生活状态被打破，刘岩也不得不另寻出路。他不愿做求人的事，自然就选择了与专业相关的广告装饰行业。做了公司老板免不了日夜操劳忙碌，在商海里拼搏。2000年买了此生第一部轿车，常常日行百里甚或千里忙生意。那时他最喜欢听张雨生，边开车边随着录音带放出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大声跟唱。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条一天到晚不停游泳的鱼，游啊游，忙呀忙…… 刘岩总觉得自己是个一根筋的人，不能同时做两件事，干什么必须一心投入。那时连美术书籍或者画展都不敢看，怕勾起心里那个画画的欲念而影响了生意。我与他的接触看，也认可他的这个说法。 但他很不情愿一辈子这样，于是暗下决心“此生不能总为钱活着，一定要在五十岁退休，为梦想而活，找回喜欢的生活！”2014年春节刚过，他到公司向所有人宣布退居二线，一切都交给他们。回到家，刘岩立刻重新拿起了画笔。 　　又能专心画画啦，刘岩兴奋不已，他从《芥子园画谱》开始画起，继之又亢奋地大量临摹了历代古画及张大千、李可染、傅抱石等近现代大师作品。他是要重新系统梳理所学知识，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为心中那个“艺术梦”夯筑坚实的柱础。 2014年夏季，他在报上看到山艺招收高研班，喜出望外地报了名，三个年头，从大篆、草书、花鸟，山水、人物、创作等方面全面学习一遍，对中国画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那期间有件事对他颇有震动。班上有位年长十多岁的老大哥高恒斌，一次上课前扛来个大画筒，在教室后墙上挂起一幅大画，尺寸约1.4米×2.2米，是幅雪景山水图，上部一座大雪山，下部是一组成堆的玉米杆。刘岩大吃一惊，以前只在画展上看过大画，平时没见身边有人画过这么大又精致的作品，况且高大哥年龄比自己大那么多，他觉得自己还得加油干！ 　　我记得2019年夏日某天，在王兴堂老师工作室上课前，刘岩带来一幅长卷，大伙帮忙一点点展开挂在了墙上，竟占据了多半个教室的墙壁！原来他用两个月时间，精心临摹了龚贤的《千岩万壑图》。一般人大都选择局部临一临，他却全图拿下！可见其毅力和耐力。作品装裱后，他请王兴堂、蒋乐志老师在画卷前面书写了题，请孙文韬老师写了跋。后来他女儿结婚，就将长卷作为嫁妆赠给女儿永久保存了。 一路走来，刘岩的师从越来越多，张志民、李波、赵茂盛、蒋乐志、任之、郭志光、刘光、高延军、李济民、韩英伟、林兵、王兴堂、李兆虬、孙文韬……他为学勤奋，书画兼修，研琢经典，悟法寻理。而老师们各有各的长处特点，即便学得三两技，亦是相当可观。博采众长，潜心研习，刻苦训练，为刘岩步入艺术堂奥奠下了扎实的基础。 大抵从2015年起，刘岩的画作陆陆续续在全国各类美展中获奖、入选，诸如《金秋时节》《田间觅语》《乡忆丰年》《责任在肩》《高原姐妹一家亲》《咸风》《荷塘戏语》……我个人拙见，他的画作有两个较鲜明的特点，一是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二是水墨韵味十足，无论山水、花鸟、人物画皆如是。 2016年是刘岩的丰收年。其作品两次在全国美展获奖，四次入选，四次入围，前后仅用一年半时间，就拿下了中国美协会员资格！毋庸多言，了解个中艰辛的同道自晓其难。 　　大约是在前年春季，每到周末他就约几位画友一起去济南南部山区里写生，不久其它师兄弟知道了，陆陆续续加入进来，为便于联络就建了个群，后来改名“岩石画会”。 每周四刘岩在群里发布通知，欲参加者自愿报名；周日一早大家在仲宫一个小停车场集合齐了，径奔选好的写生地。这两年疫情时起时伏，许多聚集活动都取消了，但我们的写生活动都在空气清新、人迹稀少的山岭沟壑，所以一直都坚持下来。不仅如此，无论风霜雨雪、烈日酷暑，一年四季只要不是极端天气，都照例出行。画会刘昌进喜爱写诗，去年酷夏在浆水泉有诗记录了大家写生乐在其中的况味： 《五律·浆水泉写生赞》 美景其中坐，寻踪画里无。 东台收远岫，西圃录青梧。 烈烈晴天日，涔涔热汗珠。 垒山修水罢，又作乐居图。 三年来恐怕所有成员都不曾出过满勤，周末谁的家里、单位、朋友间没点事啊，但刘岩可称得上唯一出满勤之人，即使周末上午给老年大学上课，课后也立即赶往写生地。几年下来估计他的写生稿至少也有千余张了吧！他就是这样，给人印象做事相当有耐力，持之以恒，不达目的不罢休。搞艺术的没这股子“犟劲”怕还真难以走的长远！ 唐代画家张璪曾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主张，影响了千余年来的一代代中国画家。师造化，师法自然，就是通过久居某地感受、游观默记或现场写生，从大自然中获得鲜活的物象和精神领悟，进而提炼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可以说这是任何一位画家也不可能跳跃而过的槛，且是终身必修课，否则会令自己的艺术形同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因此，画山水者，很像自寻苦吃，乐在其中的“苦行僧”。 　　中国国画院王斌院长对刘岩的写生作品曾做过一些品评： “作者在物象的选取上，改变了以往前景、中景、远景的通常表现方式，而将山形调整成近虚、中实、远淡之效果来完整的表现整个山形之间的呼应，这样就突出了山与山之间的形象的独特性和完整性。结合现实情景的山形地貌，作者把远景以淡墨与水的融合产生的"水墨灰″堆积而成，形成物象特征独特的强烈对比，画面实景中浓墨皴擦，辅以赭石淡彩，彰显整幅山水明净、清新、淡雅，充实以表现写生物象的神韵气质与独特雄姿。” “作者已经探寻出，写生过程中情与景，物与自然形态的相互交融靠的是笔墨的表现上。可以看出作者具备较强的山水画传统功底，其作品在艺术上是成熟的，逐步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山水形式、结构，建立了自己的笔墨秩序，确立了自己的审美观。” 的确，刘岩的写生不为实景繁简所限，而是抓住那山那树那水的特征风貌，巧为取舍，显示出主体突出，意境神秘，笔墨有序，整体协调的特点。而且我感到他在有意识地训练用水的能力，常常将宣纸画的水淋淋的拎不起来了。 学过几年国画的人都知道，中国画之难不在用墨，而在用水！所谓“墨分五色”、“五笔七墨”，其实就是看你驾驭水的能力。用好了水，你的画才称得上“水墨淋漓”，也才可能达到谢赫提出的绘画美学命题之首的那个“气韵生动”之境界。 黄宾虹先生曾有言：“七种墨法齐用于画，谓之法备；次之，须用五种；至少要用三种；不满三种，不能成画。”其实，国画墨色何止七种，许多优秀画家甚至可用出一二十种墨色，层层叠叠，若隐若现，苍润而透气，势雄且韵幽。全仰赖经年累月长期研习训练。 　　今年元月，我们去南山进行新年首次开笔写生时，看了刘岩的画，忽然想到前贤的一句话“润含春雨，干裂秋风”。有感于他用水的大胆及巧妙，便于山岭之上即时赋诗七绝一首以记： 《观刘岩贤弟水墨写生》 以水当墨色愈浓， 高低远近亦相成。 丘山意蕴胸怀在， 遍写林泉有无中。 以表现意象意境为真趣的中国水墨画，就是充分发挥水、墨、宣纸的特性，刻画出似而非真的物象，营造出秘而不宣的意境，引发观者神驰遐想，思接千载。这正是中国绘画的审美理想和追求。想必也是刘岩矢志不渝的理想和追求吧！ 刘岩在山东省老年大学授课。 【作者简介】 王彦（秋树），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儒学文化促进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国画院特聘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