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之盐，富顺三镇

金 平

　　 “酸甜苦辣咸，百味之首盐”——在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的“烹饪大省”，四川人对这句俚语口口相传、深谙其妙。

小小一撮盐，滋味在人间。千百年来，川盐调教出巴蜀人家“户户爱烹饪，家家有高厨”，享受有滋有味的生活；川盐百招鲜培育了“八大菜系”中历久弥新的美味川菜，使之饕餮四海、名扬天下！

当下说到川蜀盐业，大名鼎鼎是自贡。其实“西蜀盐源”在富顺、井研、自流井一带。早在北周天和二年（公元567）富顺就因盐设县，划出富世盐井及周边地区设富世县。此后千年，因避唐宗宋皇之讳县名改来改去，但“千变不离盐与富，万化皆有世世顺”，直到如今，县城所在地依然叫“富世镇”。

史书记载，民国二十八年（1939）因制盐工业化发展，才划出自流井为中心的七个乡镇，另立自贡市。

　　盐兴百业，百业归盐。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朝廷派大常博士、大学者周延俊来富顺任知监兴教化、办学校、培育世子。他任职六年富顺就有了第一位进士，全县皆欢！人们捐资建文庙主供至圣先师孔夫子，并在庙内立“雁塔碑”，刻录历年中试者姓名。历史上富顺共中进士者232名，举人707名，贡生746名。明“景泰十才子”之一的晏铎，“嘉靖八才子”之一的熊过，晚清的刘光第、宋育仁、陈铨等都出自此地。富顺文风日盛、教育发达，被誉为“千年灵秀地，巴蜀才子乡”，其文脉延续至今。

始建于北宋庆历四年的富顺文庙，未受战乱侵害，经历代扩建维护已是中国规模宏大、建筑精美、保存完好的著名文庙——赭红色“数仞宫墙”、高耸的棂星门，占地6000平米、由三进庭院组成的宫廷式建筑，更是“千年古县”的文化地标。近代仁人志士则有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参谋长许祖熊，红岩英烈江竹筠，音乐家黎英海，理论家郑必坚等，都是富顺人的骄傲。

　　富顺全域由北向南扇形倾斜，馒头状丘陵散布其间，相对高度20~60米。丘坡平缓，土层厚实，多冲沟和谷地；旱地横陈其上，稻田密布其间，沱江蜿蜒勾连釜溪河、镇溪河、大城河等百余支流，交织成极利于船运的水网。

　　古镇仙市原名仙滩，始建于1400多年前的隋代开皇年间，“因盐设镇”，民国元年改称仙市。它扼守水网要冲，得水陆交通之便利，成为巴蜀首屈一指的“盐运老码头”。明代之后，富顺盐场蓬勃兴盛、富甲一方，产量惊人的川盐大都由仙滩过釜溪、入沱江、溯赤水、下江陵，真可谓“百舸争流，千帆竞发”。

　　整座古镇依山傍水，沿釜溪河而建，并呈60度斜放的“正”字形布局，共占地17.6公顷，包括“四街四栅五庙一祠三码头”，构成“仙女侧卧，流水一弯”的独特风貌。 三万平方米的明清古建筑，“仙女下凡”的美妙传说赋予了仙滩诗情画意，一直被誉为“中国井盐古道的明珠”。2007年就评为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这道正街上栅，属“四栅”之首，类似街门，当地人叫它“栅子”。以前栅口安装了沉重的木门——清早开，傍晚关，为古镇防卫之关口。太平年辰，二楼就是打更人巡更歇息的居所。

　　金桥寺是古镇五庙中最大的一座。跨进山门，迎面矗立的这尊卧佛像，慈眉善目、袈裟艳丽、形态生动，在别的寺庙难以见到。其别致的造型不禁让人联想到有关古镇“八仙姑偷下凡间、乐而忘返，玉帝施法让她化作人间山水”的民间传说……

　　南华宫建造于清咸丰末年（1862），是广东籍盐业同乡会馆，坐落在临河横街山脊上，建筑面积有1400多。融庙宇和民间会馆建筑风格于一体，既是古镇庙会、社戏的演出场所，又是赶场集市聚散之地；每月的庙会，几天一逢场——烟火熏染的南华宫好不热闹！

　　这座细磁烧制的“千手观音”，釉色淡雅，造型呆萌，谈不上艺术构思。但仙滩人对她厚爱有加，自从千里迢迢请回供奉，观音庙里日日香烟缭绕、功德不绝。

　　当年满载盐包的商船，从自流井王爷庙顺流而下来到仙滩，百舸争流、千船云集、万头攒动；商机波诡云谲，气势撼人心魄。

那年头，人世间最好的货品是盐巴，最长的路途是盐道，最豪横最富有的是盐商、是官府。早在西汉，桓宽的《盐铁论》就直捣官府的心机，一针见血指出“世间最丰盈的收入是盐铁税赋”。他对汉昭帝秉笔直书、为民争利：“废除盐铁官营”！

　　由于仙滩附近水浅滩险，满载的盐船吃水较深无法通行。船只到此，只得由盐工们将一二百斤重的盐包逐一搬下船来，垒在码头，再肩扛背驮用人力运到险滩下游……

　　待空船过滩后再将盐包搬上船去，这就是人们说的“盘盐过坳”——脚下几百米长的盘盐石梯坎，年深日久，已磨出深深浅浅的脚窝凹凼，更洒满过盐工的血汗，见证了“川盐出川”的一路艰辛。

走在坎坷的石梯坎，我忽然明白“盐帮菜”“土灶锅”辛辣刺激、口重味浓，原本滋生于江湖，都缘于大众百姓劳累透支，生计苦涩。

　　盐码头位于下川路第一站口，是大部分井盐的集散中心，由此分水路、陆路启运川内外。走陆路的井盐全都由下苦力的“盐担子”挑运，从仙滩步行至川中川东各地；而走水路的盐船则沿了江河出夔门、进楚地、入黔湘。货船盐担返回时，又将大豆、稻米、麻布、各地杂货贩运回川。

　　由于年代久远，这些红砂岩条石砌筑的码头、河堤、石梯坎，依然给人古朴凝重的沧桑感。

　　井盐运输的橹船、盐担来来往往，总要在此停泊靠岸——吃饭住宿、买乐买醉、花费消遣，由此带动了仙市百业。场街上下白日盐运繁忙，生意兴隆，到了夜晚灯火通明：饭馆、酒楼、茶铺、青楼，还有客栈赌场、小食摊档通宵达旦，热闹非凡！

　　狭长局促的古镇有四条主街，很象倒写的“正”字，而新河街恰似“正”字左面那短粗的一竖。随着仙市盐运发达、人口猛增，所需要的服务逐渐增多，原有的正街无法容纳，就在镇外河边新建民房，接纳新的商家。

　　时至今日，新河街都是连接主街、观光打卡的必经地。古旧的店铺撑持百业，祖上的手艺父子相传；家家户户、芸芸众生都沉浸在袅袅不绝的市井烟火……

　　仙市古镇因盐而兴、因盐而旺，居民的饮食风格也以“盐帮菜”为主，最著名的当家菜是仙滩烘肘，它在川味烘肉基础上研制而成——色泽棕红，味鲜回甜，咸淡适度，肉质肥嫩；其制法明快、配方秘藏，早在清康熙年间就成为了宫廷贡品。

　　声名远播、手工“非遗”的富顺豆花也是仙市一绝，雪白稀嫩、豆香迷人，搭配比“贵州老干妈”出道更早的“灵魂蘸料”富顺香辣酱，那是仙滩人日日必备、待客自食的上等佳肴。再配上油酥河鱼、爆炒肝腰、小笼蒸肥肠，古镇的灵异立马从舌尖口腹穿过，直入你的心头！

　　春风拂面，菜花金黄的阳春三月，镇街上人头攒动、游客接踵——釜溪河游船来来去去，迎宾码头上结彩张灯，饭铺酒楼菜香扑鼻，树下林间的茶座麻将声声；若能闹中取静在躺椅上这么一仰，闭目养神便是神仙。

　　正街当中的陈家祠，坐东北向西南，由岭南学士、富顺知县陈长墉率族人于清代同治元年（1862）兴建，距今已160多年，供族人祭祀活动、商议族中大事所用，占地1032平米，建筑面积近千，厅堂三重，进深40米，呈四合院布局，系仙滩最大民建。

　　祠堂黛瓦砖墙，硬山高帽，塑鳌起角，宏阔清秀；有大量石雕、木雕，即展示清代川南民间祠堂建筑风格，又吸纳了西洋建筑的油画、雕镂风貌，体现了富顺盐亨海纳百川的情怀。

……不论晨曦微明还是雨打纸伞，踱步在青石板老街，但见两侧粉墙青瓦、木柱穿斗式民居，古色古香；阁楼飞檐、山墙高耸更随处可见，堪称“川南场镇风情之标本”。

　　躲藏在旧宅深处的“胯胯井”，是一口直径两尺的椭圆形小井。相传仙滩地貌为仙女下凡所化，而这口井恰好开凿在仙女胯间，人称“胯胯井”。似水流年，你跨到井坎，依然见盈盈活水、清澈照人。

　　当地居民讲，这井堪称神奇。每月总有几天水色泛白、且有异味；之后水质又自然恢复，清冽甘甜。乡人说那是仙女的例假所致。

　　古镇不大，却精致而紧凑。

沿主街走通，你就能望见场口的大榕树和那座川南著名的石牌坊。一副楹联隶书凿刻，阅千年往事，道仙滩盛衰——

釜水抱城西烟霭有无拄仗僧归苍茫外

狮峰朝阁右雨晴浓淡倚栏人在画图中

　　富顺县城34公里外的赵化古镇，沱江名埠，沱江下游重要的商贸集散地。

“八街四巷九宫庙六码头”，是“盐运赵化”全景图。而老幼传唱的民谣“九口十八滩，桥上立灯杆，木船喊号子，铁壳冒烟烟”，则是清末洋务初始“西风东渐”的文明写照。

　　赵化镇建于宋、兴于明、盛于清，地处自贡、宜宾、泸州、隆昌、南溪五市县中心地带，明清时期的24万平米古建筑保留完整，街道幽静深远，民居众鳌高翘，与仙市相比有另一番情致。

　　沿街古建民房，都钉着建造年代的金属牌子，清晰标明“王氏宅”“柳氏宅”“赵氏宅”……，恰似一份份历经沧桑、别无仅有的“房产证”。

　　七街四巷的条条石板路，如游龙潜水四通八达——路上闹过新娘的花轿，走过赶考的书生；挑沱江水叫卖的老人，恰是元宵节打铁花、舞火龙的铜锣手！石板路是赵化的脊梁，它饱经风霜默默负重，承载古镇的喜怒哀乐、成败兴衰……

　　新华街路口的“四龙拱日”，列赵化十景之首，来古镇必观赏。游客来此，粗略一瞥，无非古旧民居；然而细细观察，却看到绝妙玄机——

站在街心太极图中央，举目张望，十字街口四幢飞翘鳌首的两层高屋，分别带着四列穿斗结构老房子在此聚首，两两相对、四街通透。若是晴天，太阳当空，四具龙头拱顶着金灿灿的水晶球恰似“游龙嬉戏”，寓意堪奇！

　　穿行在赵化的古街陋巷，偶尔会听到喧天的锣鼓、媚俗的音乐——穿红着绿的歌手唱唱跳跳，麦克震耳，原来是乡邻有喜！从泸州宜宾重庆请来草台班，庆崽儿周岁、贺老人耄耋。表演结束，场地转换，立马摆开乡村“九斗碗”，好客的主人行拳劝酒，肴肉招待，八方宾客不醉不归。

　　“顿丘世第”当铺建于民国初年，已有百年历史。在川南，“顿丘”为葛氏家族堂号，“世第”寓意大户人家。整座院落呈正方形对称修建，布局规整，建造精美，室内的木花窗、裙板、撑弓雕刻精美绝伦，是富顺现存的唯一民居当铺，颇有历史价值。

　　这面新建的“盐字墙”紧挨着老当铺，以行草隶篆楷不同字体，一遍遍书写、一次次回味这个与古镇命运攸关、百味之首的“盐”字。

　　位于西街的两湖会馆，坐南朝北，是一座占地4000平米的宫殿式建筑，落成于公元1668的清康熙戊申年。原殿所用数万匹砖，均制烧有“禹王宫”字样，大殿正中塑大禹帝坐像，正殿两厢则塑鲁班等神像，八根立柱均需二人合抱，高大巍峨，气势逼人，一直是赵化镇的文化地标。

　　两湖会馆里辟有规模很大的“赵化古牌匾陈列室”，几大间连通的屋子里摆满了赵化周边拆旧宅、建新区时，文物工作者悉心收集的各式牌匾，经修葺整理再向公众展示，难能可贵啊！其规模之盛、年代之广、藏品之珍奇，在国内独辟蹊径、独树一帜，有很高的历史艺术价值。

　　正如展厅序跋所言：“泼墨为文字，记录赵化发展历程；刻木为牌匾，铭记赵化故人轶事”——绵延不绝的文脉，就在入木三分的墨书刀刻之下入脑入心，代代相传。

　　古镇最响亮的名字，是辛亥革命前壮烈殉国、名列“戊戌变法六君子”的乡贤刘光第。

　　夹在街邻房舍间的刘光第故居，并不显赫，若不是高悬的门匾吸引游客，窄窄的门脸稍不留意就走过了……。

　　这栋建于清光绪年间的木结构老屋，悬山式屋顶，穿斗式结构，竹编墙体，小青瓦屋面；木板门墙，面阔一间，全屋占地面积仅89.5平米，却进深22米，呈细长狭窄的一溜。分隔成堂屋、阁楼和三间卧室，一间灶房，半个小天井，居住全家六七口人。

　　1859年6月12日（清咸丰九年），刘光第出生在赵化镇西街这座家宅。父刘宗淮客家人后裔，家境并不富裕。母王夫人无名，当地双鹿铺人，善良能干，相夫教子；光第四岁时就日日督促按私塾先生所教练习毛笔字。20岁时县考府考连胜，可惜省考院试失利，母亲卖了家里一间房，鼓励光第买书再学再考，次年果中“秀才”。1883年进士，授刑部主事。

　　狭窄的故居被布置成“刘光第生活场景陈列馆”。堂屋迎面墙头，挂着刘光第唯一的、刚剪了辫子的黑白照片；黑漆木桌、太师椅子、西式座钟，还原了160多年前的生活场境。

一副 “为肖子勿为孝子，做良臣不做忠臣” 的对联，是刘光第的座右铭。初读不明其理，但结合他“戊戌变法六君子”的才学秉赋，性格操守，给人们深刻的启迪。

　　刘光第三岁“隔奶”，离开母亲怀抱随祖母同室异床居住，以此培育其自立能力，这习惯使他亲近老人，一直坚持到离家府考省考时为止。

　　这是刘光第父母的卧室。

1885年母亲因病去世，按清朝律例，刘光第从京城返乡守丧三年。其间他主讲文昌书院，父老乡亲纷纷送孩子来求学，一时学风鼎盛。

　　刘光第的两个哥哥胼手胝足，就蜗居在这样的陋室。

　　小小后院有一口水井、一方菜地、石桌石凳，类似鲁迅故居的“百草园”，是刘光第青葱岁月的小乐园，更是他不负天下、担当大任的出发地……

　　公元1898年（清光绪二十四）戊戌岁，同年在中国发生了震惊中外的维新变法运动，以及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政变”。史上称前者“戊戌变法”，称后者“戊戌政变”。

湖南巡抚陈宝箴以“器识宏远，廉正有为”向光绪帝力荐刘光第，参与维新变法，总揽朝廷纳谏大权。得光绪皇帝召见时，刘光第面呈强军富国、惩贪富民、革新变法的《甲午条陈》，急切呼吁“清廷慈禧太后应撤帘还政于光绪皇帝”“光绪帝应下《罪己诏》引咎自责，反省十年朝政”“立即将贻误国家的依克唐阿、李鸿章等十多高官绳之以法”，行“强军强边，开办铁路，屯田戌边之策”……，这些振聋发聩的纳谏之言，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重重一笔！

　　刘光第从出生到赶考，从朝廷任刑部主事、获诏赏四品卿衔，到军机章京上行走，廉洁自律，从不收各省蕃司的“炭敬”“别敬”；每年军机处大臣的绩效金也不取分文。当时刑部受贿成风，刘光第从不接受。一次刑部司寇因受贿某案，要他“枉法之”当即遭光第拒绝，从此失去升官机会。无欲则刚的他关键时刻才能秉笔上书，奋拟《甲午条陈》，参与新政。此举早于1895年康有为的“公车上书”。

1898年9月28日慈禧训政对六君子不审而诛。刘光第异常顽强，与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等六人被押赴菜市口刑场时，他坚贞不跪，受刑后身躯挺立不仆，壮烈殉国年仅39岁！

一盏心灯，照亮了晦暗如磐的沉沉黑夜……

　　刘光第是一介书生，他长诗文、擅书法，留给后人的心血之作，大部分结集于《刘光第集》。富顺县、赵化镇文化部门特别建立了“刘光第诗文馆”，精选其作品展示于后人。

　　戊戌冬，刘光第灵柩返回故里，循着他15年前离家赴京之路，经天津乘海轮到上海，再转长江轮船到汉口，又转木船溯江西进入沱江，最后抵达赵化镇。与光第相濡以沫的妻子张之仙，在两个多月旅途中，每日以泪洗面；当年一去风华正茂，而今再回头断躯冷……

灵柩船入川过三峡，沿江人民各地官员都在江边“路祭”，各码头燃香设供、临江祭奠。沿岸百姓听说“刘大人回来了”，纷纷跑向江边叩首跪拜，帮助拉纤，有时多达二百人！1899年，赵化镇在隆兴寺龙潭公所为刘光第举行盛大公祭，持续三天。赵化家家执香祭奠，人人戴孝痛哭，镇上各户设临时牌位；全川各地赶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均须戴孝。全镇香烟缭绕、鞭炮齐鸣、哀声不绝于耳……

公祭人宣读祭文，“呜呼哀哉！光第乡贤，吾盐都赵化人，汉唐遗秽，邦国其怀！沟壑能填，白刃已蹈。……其诗文似火，铁笔如椽；血中带盐，命里加钢也……”这既是四川近代史上壮举，更表明人心向背，“刘君不死”！

公祭之后，刘光第遗体安葬于镇外罗汉坝。此后迁葬于富顺县城西湖边的五府山上，供后人永久瞻仰……

星移斗转间，民心觉悟地火奔突。

12年后，推翻清王朝的辛亥革命发端于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