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铁匠老兵的“龙门阵”

舒明远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富顺牛佛古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俩个铁匠老兵的“龙门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舒明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月的阳光本应和绚,可近几日少了春风的柔情,艳阳高照临近三十度的气温,有初夏的韵味,似乎季节的变换在加快,让岁月少一些停顿,给垂暮的老人少留了点春天的惬意。或许是我想多了,气候也有她的任性。还是别去怨天尤人,舒心的过好每一天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是周日,仅管天气还带点炎热,可还是有那春天的气息。想起我那年逾古稀的铁匠老战友李贻书,他整天还在为他人奔忙,我闲来无事还是我去看看他吧。吃过早饭乘上不花钱的公交车,走过四站找到了他那里,他还在忙,我便在茶馆里喝茶等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起我这个老战友曾也是同门铁匠师兄弟,他小我半岁,当兵五年又同是一对打铁的搭挡。他的老家是我们县辖的一个古镇一一牛佛镇,属于城镇居民,一九六六年初不到十七岁的他被安排在县辖的一个机械厂学铁匠,他十分不情愿。就在当年的九月,基建工程兵二支队十五团、十六团来富顺县征义务兵,为了不当铁匠他便报名参了军。入伍后,我俩便在一个连队,在新兵连我俩便知晓都是打铁的同门师兄弟。我们谁都没想过还会在军营里,一盘红炉前打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我们这支部队就是为建设大西北的钢铁基地一一酒钢,而组建的,在戈壁滩上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俩都被分到了十六团的老九连二排,搞管道安装。老九连有三个排,一排电工;二排管工,是连里所担负的主要工作;三排有钳工、白铁、煅工。我在家打了两年铁,也算是出师了,听说有煅工自然手就发痒了。我便找连长要求去打铁,连长听说我在家打过铁,现在又要求打铁,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就同意了。当我到打铁岗位,发现那个工改兵师傅,技术不怎样,很难完成任务,我又不便让他作我的下手轮大锤。手工打铁一般是两人,一个掌钳轮小锤,一个轮大锤,煅件的成形全在掌钳人手中。我为了能掌钳,尚需一个打大锤的下手,这让我想起了具有基本工的李贻书。我便给连长提出,连长叫我征求李贻书的意见,当时没想那么多,找到李贻书后,没想到他欣然同意了。后来才知道,他本不愿打铁才选择当兵,结果到部队又是搞建设的,当时管工是在祁连山上,冒着风沙飞雪在野外施工,打铁必竟在工棚里,在祁连山沟里又没有高温天气,加上他有一定的打铁基础,既然命里逃不脱打铁,那就打铁吧!就这样我俩便重新站到了红炉前。我俩搭挡一干便是五年。说是五年,可他却是断断续续的,他喜好唱歌跳舞,先后被抽到团、师宣传队去搞演出,可也没成为专职演员。在部队打铁五载不用去说它了,无非是艰苦,为共和国的钢铁建设奉献了青春和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七一年元月我俩一起退伍,他是从工厂来的,按当时安置原则,“那里来回那里去”,我回到农村,他自然回原厂。我当时对他说,我回去仍打铁,他进厂后如继续打铁,揽点私活给我做,或者抽时间到我的红炉来做,赚点外快。他说回厂后,争取不打铁,换其它工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俩告别了打了五年铁的军营,一路上有回到家乡的兴奋,心中也有一些忐忑,前面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人生路。当时是计划经济时代,能进国营企业当工人是最理想的去处,当然我俩还是有保底的,他回原厂仅管是集体企业,领一份工资没问题,我回去把生产队的铁匠炉办起来。在离开部队时,我早就准备好了几样简单的工具带上,既是当兵的纪念又是我今后打铁所需的。当时还不能搞个体户,要打铁都要以集体办企业的名义。一路上还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了久别的故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很快要到12点了,他也忙完了。他座下陪我喝茶,便提出今天不到家中去吃饭了,就近找个饭店你喝二两。他知道我喜欢喝酒,可他是从来滴酒不沾。我俩起身往饭店走去,在路上一老头招呼他,“下午到那个茶舘去唱歌”?他们那里的小镇上有几家茶馆设有卡拉Q,他答到,“好嘛下午约”。我知道他在宣传队干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他很会注意调养身体,上午忙完了,下午有时间就去喝茶,唱几首歌放松放松,保持旺盛的精力又投入第二天上午的繁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俩座上桌他给我备了二两酒,点了两个名小炒,他便陪我一人自酌,饭间无非是说那些当兵时的话题,退伍后的经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谈话间,说到进厂后的经历时,他说出一段耐人寻味的话,还真让我得对他得重新认识。他说,“我当时就在想毛主席百年归寿后,会是什么样,要早作打算,选学一门靠个人努力的终身职业。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克苦的去学,这才为我后来的下岗和这老来生活过得充实奠定了基础。”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真还有点语出惊人。要说他拜师学艺我也是清楚的,当初我只把他看作是一项兴趣喜好。何曾想过他是想得那么深远,专事于一项职业研修,他的选项与他的文化底子可以说相差甚远。话到此处,似乎我俩所走的路又有异曲同工之处。他选的那条路,不知比我艰辛了多少。他上学仅四年,我上学六年,在校读书比他多两年。我是吃着皇粮为了胜任工作而攻书,他是为了后顾之忧,辛劳工作之余去研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话还得回到退伍后我俩迈出的第一步说起,他回到原单位后,确也没再打铁了,被分配当了钳工。可我又站到公社农机站的红炉前操起了铁钳小锤。幸运的是没过几天,我到县公安局去上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开初那几年,我没事时就往他厂里跑。他所在的厂在离县城约十来华里远,当年二十多岁的我一阵小跑就到了,有时还陪他到车间去看他上班。或许是我刚离开那车间上班不久,总对那些车、钳、铆、电、焊、煅有那么一丝留恋,听到那金属声总是那么悦耳亲切。有时玩得兴起不愿离去,干脆就同他在食堂吃饭,晚上住在工人的单身宿舍。后来大家都拖家带口了,工作也更繁忙了,也常见面只是匆匆说两句话就道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有不测风云,大概在一九九五年左右,他们厂解体了,他夫妻俩都下岗了,属集体企业,生活费都没得发。用他的说法,去工地搬砖又没有劳动力,经商又没学会奸诈,拖三个女儿一家五口,生活上那个难字了得…。人们常说,幸运总是会给有准备的人。上帝为你关一扇门,必为你开一扇窗。我一直都知道他在拜师自学传统中医,当时只认为他是一种业余情趣喜好,没想到他还真的克苦研修,不仅入了门,还能在职场游弋显身手。有这看家本领,让他轻松的渡过难关,虽说不上发了,也算把三个女儿拉扯大了,个个成家立业了,他也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生活也显得是那么的充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这里我并非说他有多么高深的远见,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告诉人们,老百姓的命运与国家息息相关,而国家的命运又掌握在帝王手里。这帝王与领袖虽有本质的区别,但在普通百姓心里,还是消除不了帝王或领袖个人的存在与否,与老百姓的命运相关。在那个时代虽然眼前的生活困难点,但人们要少一丝后顾之忧,有一份保障感。这就不难理解老战友的所思所虑了,老战友恐怕更多的还是接受了“有艺不辜身,技多不压身”的影响,把饭碗牢牢的拿在自已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独有偶,五十一年前的两个铁匠兵,五十一年后都告别了铁匠生涯(一九七一年退伍),又分别在二十多年前(李贻书一九九五年下岗,我二00年退休)都成为社会自由职业者,服务于社会,服务于需要帮助的人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俩同龄都年逾古稀了(七十三岁),我常在见面或电话里叫他好好歇歇了,可他总是说,“我何尚不想歇歇,可别人找上门来不能推出去吧!”是啊,我又何尚不是呢?有时满头白发的我座在那法庭上,座谈席上,都感觉挺不是味道,可那些需要法律帮助的人们,又怎忍心拒之门外呢?偶也尽点微簿之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喜好喝点小酒,我这个铁匠老弟,总提醒我少喝一点,注意身体。我总是说信命吧,不是还有你保驾吗?可他总说,命也是你自己去努力把握的,上帝都决定不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想来也真是这样,我俩的人生旅途既有命运的安排,也离不开自身的努力,虽没有多大改变,可也十分充实的走到今天。但愿我俩健健康康愉悦的走完今生的路程,来生红炉前再见,再作好兄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戈壁雪山嘉峪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兵时的舒明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兵时的李贻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俩个铁匠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前蹲着的是李贻书与团宣传队战友们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记“龙门阵”四川方言,一般指聊天、谈古论今、讲故事等,是“龙门阵”的本义。但在不同的语言环境或加一定的修饰限制词,就扩大了“龙门阵”的外延。又有不同的含义。在坊间习惯的是,如座下聊一会,叫“摆一会龙门阵”,如有互相倾诉的话要说,“抽时间摆龙门阵”;互相间交换意见,叫把“龙门阵摆清楚”;对做错了事不好交待,或对某人有不好的映像或某些方面不满意,“这个龙门阵不好摆”或“他的龙门阵不好摆”;当犯了错会受到问责或追究,“到时候会找你摆龙门阵”;对那些毫无根据的谈话或不现实的事,会说“龙门阵空了摆”;闲聊与闲谈,“摆空龙门阵”或“吹空龙门阵”;向对方提出问题,没得到满意答复,“你的龙门阵少给我摆”。总之四川方言“龙门阵”一词用得比较广泛。本文中的“龙门阵”,也算是聊一些过往人生经历的片段,也就是“摆空龙门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0二二年三月十三日于沱江河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