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往天国的信

阿香

声声唤娘娘不应，喑哑哽咽诉娘恩。

娘恩如天今难报，痛心疾首欲断魂。

若有来世尽孝道，倾其所有敬娘亲

——思念天堂的母亲

亲爱的妈妈：

您好！今天是2022年古历2月15日，如果您还健在的话，一定又是儿孙绕膝、亲友欢聚一堂为您庆祝75岁寿辰的热闹日子，可是，去年古历6月20日，您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让您有太多牵挂的人世间，去了遥远的天国。这一别，天人永隔；这一别，再无归期；这一别，让我长念。

妈妈，您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您，自您走后，我多次在梦里与您相见，遗憾的是在梦中我看不清您面容，您也未对我说过只言片语，可我能感受到您对我们的眷恋和牵挂。醒来后我久久无法入睡，想起您艰苦而又多病的一生，禁不住暗自啜泣，自责能力有限，没有对您好好尽孝，对您有太多亏欠。在我心里，更多的还是对您的怀念，至今您生前的音容笑貌犹在我眼前、您对我们兄妹的谆谆教诲犹在我耳旁，您勤劳朴实、与人为善的形象犹在激励我前行。

妈妈，我知道，早些年因为家境贫困、家务繁多、田地耕作，导致您多种疾病缠身，患上了无法根治的皮肤病和心脏病，到后来几年又一直口干口苦，恨不得时时端个水杯，同时又整晚整晚失眠睡不着觉，常常在床上睁眼端坐到天明，后来心脏病加重使得您不能干任何体力活，不能受累，严重时甚至走几步路都气喘嘘嘘，我看着急在眼里，疼在心里，近两年一进医院就是几张病危通知书，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但老娘您还是顽强地挺过来了。

还记得2020年4月中旬，您也是因心脏病发作导致人事不省在重症监护室呆了5天，每天进去探视的时候，看到您嘴里插着管子，手上绑着绷带，不能动，不能说，不能吃。握着您那尚有体温的手，看着您那迷茫的眼神，我能想象您那种求生欲望和不堪忍受折磨的矛盾心理，我恨自己不能帮你分担一些。当时医生预言您心衰严重，再治疗也是徒劳，只会加重病人痛苦，回家后撑不过半小时。没办法，我们含泪将您接回家，甚至寿服之类的都已着手准备，欣喜的是回家拨掉氧气罩，您还保持很清醒，也能进食，后来经过调理，您慢慢地竟能活动了，邻居都说您一生太善良，阎王爷都不舍得收留您，我们做子女的也好开心。没曾想，一年三个月之后，突如其来的一场病情却来势汹汹，无情地夺走了您的生命，留下我一生的遗憾，带给我无尽的思念。

亲爱的妈妈，我永远都记得您离别前的日子，去年六月初，您持续腹痛且腹水一周才答应去医院，去县人民医院消化科检查，医生听说您有继发心脏腹水，只体外检查了一下说怀疑还是心脏问题引起的，可怎么劝说您都不愿意去心内科住院，说一上楼去肯定要送重症监护室受罪，没办法，只能把您接到我家，按照以前的医嘱继续吃药。

这三晚我挨在您身边陪着您睡，半夜里您睡不着，对我讲了许多话，讲了您幼年时侯家境的贪困，讲了您自十六岁嫁到许家后的经历，讲了奶奶在世时太能干而您百般的迁就，讲了父亲年轻时勤劳踏实但后来爱好打牌您却管控不了的无奈，讲了您生病时的痛苦父亲却不会细心照顾的艾怨，讲了二十几年前二哥生病住院时家里的艰难，讲了我们四兄妹长大成家后都听话争气的欣慰，讲了您做了节育手术四年后意外怀孕生下我的喜悦，讲了我让您老有所依、吃穿用安排俱全、随喊随到的幸福，讲了您对孙子外甥们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说到动情处甚至都哭出声来……您好像是在回忆，在诉说，又好像在交待什么，我都默默地听着，您讲得开心时，我也随声附和一下，您讲得有点动情和积怨时，我就打断您安慰一下，我似乎有一种预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我要倍加珍惜。

亲爱的妈妈，您一直都很顽强，生病时生怕麻烦子女，自己硬撑着。在我家住了三天，按照以往我对您药物和食物结合调理的经历，如果是心脏问题的话，应该会有好转，但没有，于是一大早，我和老公开车强行将您送到县人民医院心内科，经过三天治疗，仍没有缓解，后来经过全方位CT检查，才发现您除了心脏病、肝病，还患了严重的肠胃病导致消化道穿孔了，医生建议我们立即转院治疗。

在市一医院急诊科，医生检查完后将我拉到一旁，说你妈妈的情况很不乐观，消化道疑有癌细胞，现在腹水严重，腹腔都是污液，且全身血液已被感染，非常棘手，随时有生命危险，时日不多了。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现在有2种治疗方案，一是保守治疗，通过B操探测插管排液，治愈的成功率不到5%，除非奇迹出现，但这种方案可以立即减轻病人痛苦，哪怕去世时也不会觉得很难受；二是手术治疗，将腹腔打开，彻底清理污液，切除病变部位，但病人年龄偏大，且有严重的心脏病、肝病，风险也很大，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能下手术台有可能在重症监护室永不醒来，治愈的成功率大概20%，你们尽快作决定。

妈妈，您知道吗？那一天是我一生中心情最沉重的一天，这叫我们如何决定？保守治疗，相当于放弃您的生命，这放下的，可是您的一生，我怎么忍心？同意手术，您有可能再次在重症监护室受罪，有可能不能完成您生前遗愿，让您在家寿终正寝，留下的也是您一生的痛和遗憾。我陷入两难，迟迟作不了主，后跟哥哥和家人们商量，同时也征得您同意后，我们含泪作出最不情愿又万不得已的决定：放弃手术，保守治疗，减轻您的痛苦，在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外工作的两个哥哥都回家，孙子们也刚好放暑假，轮流来医院陪伴您，尽力让您不留遗憾，万一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接您回家，完成您生前遗愿，在家寿终正寝，让您体面地走完这一生。

在市一医院住了一周，腹腔液体在慢慢外排，每天2瓶白蛋白补充能量，您感觉轻松了不少，没有感觉到痛苦，但病情没有好转，身体指标在下降，医生多次下达病危通知，建议我们回家，因我们都住县城，为了照顾方便，我们将您转往县医院继续保守治疗，仍是每天打着能量针，补充白蛋白。在此期间，亲人朋友都来看望您，我们四兄妹和孩子们随时在侧，日夜轮流照顾，给您按摩捶背，倒茶擦洗。

您此时讲话口齿已不清楚，我们只能凭猜测来判断您的意思，但您心里非常清楚，手不时比划着要回家，此时您的血压和心跳也逐渐变得很微弱了，一时忽冷忽热，上一分钟冷得要盖两床被子，下一分钟却热得薄薄的毛巾被都要掀掉，我们知道您时日无多了，7月28日打完能量针后，下午三点，我们将您接回了家，您神志一直也很清醒，离开医院的中央空调，您喊着很热，要我打开空调，因为您一直口干口苦，我每隔5分钟用棉签帮您打湿口腔，每隔半小时帮您翻身，清理伤口，换垫单卫生纸，可能是频繁在空调风口出入，也有可能转身过多，到晚上九点多时，我右肩膀手臂突然痛得提不起来了，走路膝关节也疼痛不已，我意识到我的类风湿性关节炎因为受寒受累又加重了，想着未来几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倒下，我必须回家洗个澡，用热水多冲冲疼痛的关节，缓解一下病情，于是我嘱咐在家的三哥照顾一下老娘。

回家洗完澡后，我打电话给三哥，说我现在过去照顾母亲，三哥或许是心疼我太劳累，又或许不愿看到我面对母亲病痛的心力交瘁，说今晚他值夜，母亲才打完能量针，这两天应该没问题，要我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点过去。打完电话，我因太累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熟睡之际，突然被一阵凉风惊醒，我打开手机一看，刚好一点整，我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立即打电话给哥哥，他说他刚躺下，十二点半看了母亲，她很平静，只是呼吸有点微弱，父亲在她旁边睡着，我要他起来再去看下，我不放心，他说好，一分钟不到，电话来了：赶快过来，妈妈走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那一瞬间，我还是伤心得哭出了声，浑身也哆嗦起来，我恨我自己身体不好导致您走时没能亲自在旁送终，老公连忙扶着我，安慰我要我坚强，事已至此无力回天，现在要操心好好地为母亲办理丧事。现在想来，母女连心，凌晨一点我惊醒的那一刻应该就是您离世的瞬间，您对我，对这个家，对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不舍和留恋，可能还有许多的心里话还没来得及说，也无从诉说。

急匆匆赶回家，我看到您平躺在床上，神态比以往睡着了还要安祥、平和，邻家嫂子正在帮您换寿衣。您走了，抛下我们走了，寿终正寝走完了您在人间的74年，可我的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我伏在您身边嘶心痛哭，哭诉着对您的不舍，哭诉着从小到大您对我的好、对我的宠，哭诉着命运的捉弄让您这辈子年轻时受了太多苦、日子好过了却又生病受了太多磨。可任我放声痛哭和呼喊您都没有任何回应，那一刻，我明白我已彻底失去您，自此，我的人生亦只剩归途。

我可怜的妈妈，这几年，您一直都疾病缠身，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痛苦中度过，甚至病痛折磨难受时您还对我和哥哥说过想放弃生命。这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无数个夜晚想起您的痛苦我也辗转反侧，却又无能为力。有时我也安慰自己，您其实是去往了另外一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活在我们心中，但是没有了痛苦，这对您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妈妈，我现在每次回娘家看望父亲，看到挂在堂屋当头您的遗像，我都会默默地向您鞠躬，有时为您点上三柱香，在心里诉说着对您的思念。

妈妈，您现在的新“家”就在我回娘家的必经之路旁边山上五米左右，每次开车来回经过时，我都会望向您的住处，并且鸣喇叭向您示意，告诉您我来了、我回了，我的心与您同在。

妈妈，我多希望您还健在，让我能有每天和您通一个电话的机会，让我有回家时能叫一声妈的喜悦，让我体验娘在家在的幸福，让我有买好吃的好穿的来孝顺您的满足，让我有子欲养而亲还在的欣慰……可是，一切一切的希望都已成空，一切一切的念想都已成灰，您的号码还在，却是永远无法接听；我的思念还在，却是永远无法传达。

妈妈，昨晚凌晨突起大风雨，我被惊醒久久无法入睡，思念您的心更是强烈。细雨蒙蒙春意寒、思念浓浓情意绵，今天，我带着这封信来到您的坟前，为您点三柱香，给您烧点纸钱，随着信纸慢慢化为灰烬，升起袅袅青烟，我希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国的您能收到女儿的信，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安然，也希望您能保佑我们子孙后代平安健康快乐。

安息吧！妈妈

不孝女贵香泣泪

2022年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