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之殇：泪眼朦胧忆父亲

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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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南国已是春暖花开，而北国依然乍暖还寒，春寒料峭中依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我不觉浅吟出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上欲断魂”的诗句来，那些年轻吟时只是感怀，而今语未落，已是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恍惚看见父亲正在漫天雨雾中微笑着向我走来。

不觉父亲已离开我们七年多了，而在我的脑海依然觉得父亲还未曾离去，每次回老家，推开那扇苍绿的大铁门，都会觉得父亲像往日一样站在院子中正轮着斧头劈柴烧水呢？而实际却人去楼空，再也不见父亲的身影，而我竟还不死心，又飞速跑到老屋院子里，看父亲是不是还在菜园中忙乎，但只是看见空旷的园子中靠墙角立着的父亲曾勤耕用过的农具，静默地处在那儿，好像正在思念着它们的主人。

而往年的此时，父亲定会早早地刨好地拢好沟，准备好各种菜种了。每次回家，只要一进园子定会看见父亲那忙碌的身影，而今父亲已去，母亲年事又已高，我们都各自奔波在城市间忙于各自的工作家庭，昔日热闹的菜园也变得清冷起来，母亲也时不时地念叨：要是你父亲还在就好了，是呀，若是父亲还安在，那该有多好！

父亲家境贫寒，五岁丧父，从那时起就充当了男人、哥哥的角色，家里家外田里的活都是一把好手，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把奶奶和弟弟照顾得非常周到，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夸赞。

父亲从小心灵手巧，各种农活他一看就会，像什么木工、瓦工、垒墙、盖房子他一看一操作就干得有模有样，别人都直夸他灵活。晚上他瞅空去门校那儿听了几周的课，就认识了好多字，回家没多久就练就了一手好毛笔字，每年都不辞劳苦地给乡亲们免费写春联，而且态度谦逊平和，赢得了大家的赞扬和认可。

父亲在村里人缘极好，谁家有什么不会做的东西一叫他，他扔下手边的活就跟人家去啦，为此受了母亲不少唠叨，他总是笑着说：多帮助人吗，谁还没有求人的时候。

记得那时候家境很贫寒，我们姊妹又多，有一东北远房亲戚女儿要寄居在我家里上学，母亲满脸愁容不敢答应，怕没吃的，饿坏了人家孩子，而父亲满口答应下来并说：弟呀，你就放心离开吧，我绝对会对待亲闺女一样对她。

记得有一次放学时下大雨，父亲早早去接那家闺女而忘了接我，回家时我淋了个落汤鸡，父亲让母亲狠狠埋怨了一顿，父亲连忙给我擦干头发，又去熬姜汤，然后放上甜甜的红糖，让我喝下赶紧睡觉。当时那委屈的心情也被那甜丝丝的红糖水滋润的一扫而光，心想，父亲并不是不疼我的。现在才懂得父亲当时的心境，那就做人要有一颗无私的心。

记得那时父亲被生产队派去看果树园，金秋时节正值苹果大丰收，一个个妖娆的挂在枝头，在那个什么都缺的年代我们小孩子自然馋得要命，就偷偷钻进果园，偷摘了一些苹果，正准备离开时，父亲出现了，他阴沉着脸满脸怒气地吼道：都放下！一个也不许拿！我们一个个乖乖放下苹果，特别是我委屈得直想哭，心想又没别人看见，至于吗？等到晚上父亲花自己的钱买了几斤苹果带回家里并且说：什么时候都不能偷！心要放正，想要就通过正当渠道去获取，记住了吗？父亲的这几句话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激励着我怎么去做人。

由于父亲心地宽广，待人诚实，口碑又好，每每被村里委以重任，他领导村民干的每一项活都会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

等到我们一个个都上学时，全家八口人吃饭，全靠父亲一人在生产队挣工分，日子往住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无下顿，更甭提交学费啦，大多数家庭都不让孩子上学啦，而哥哥姐姐们都很体谅家庭的艰辛而主动要求退学，而父亲态度很坚决：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你们上完学，你们只管好好学习就行，别的事不用操心。

父亲每每下了工都要起早贪黑用他那双虽粗壮但灵巧的手编一些筐子或用废旧木板订制一些小板凳、玩具小推车、小手枪去卖了给我们交学费，多少次梦醒时都会瞥见父亲那长长的投在东墙上编织的身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那双正在编织的粗壮手指竟显得那么的纤长，像一幅优美的画定格于我的脑海中，不时浮现着。

如果碰到荒芜季节，实在没撤了，父亲就落下那张老脸挨家挨户去借，去拼凑，也从不拖欠学费。父亲总是笑着说：遇到困难，要多想办法，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而我们一个个都牢记父亲的话语，努力学习，用成绩来回报着辛劳着的父亲。当哥哥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时，我看到父亲那久违了的如花般的笑容。

这时农村也实行了大包干政策，人人有了土地，不再为生计而愁苦，紧接着姐姐们也都不负众望，一一考上了大学，跳出了农门，这时的父亲虽然依然种地劳累，但每天都笑呵呵地，整日哼着小曲劳作在田间地头，当有人问他：孩子们在哪上大学？父亲就满脸骄傲地告诉他们：省城，远着哩！也有人会说：幸亏当时你有眼光，不让她们辍学，现在都出息啦。

是呀，在那个贫苦的年代，父亲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让我们辍学，感谢父亲用朴素农民的高瞻远瞩的长远眼光而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等到我们一个个都工作了，成家立业了，父亲也老了，也种不了那么多地了，按理说应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但将近八十岁的父亲体格依然很好，自己打理着将近二亩的菜园和半亩口粮地，我们天天劝他不要再干了，可他就是不听，依然每天在地里忙碌着，停不下来。

每当周末我们回家，父亲早早就给我们准备好各种自己种的有机蔬菜，直到塞满车的后备箱，有时我们说不要再费力种了，我们各人自己买点吃就行。而父亲总是说：不种闲着干吗，买的菜都打药哩，自己种吃着放心，吃完再回家拿。父亲那温和的话语和那怜爱的目光至今还在我眼前浮现，而今回家却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总以为父亲身体一直很好，村子人都说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我们也都以此为骄傲。哪成想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们暗自庆幸的时候，病魔悄悄地侵入父亲的身体，令我们猝不及防，八十岁的父亲已无法动手术只好选择保守治疗，即使在生病期间父亲也不让我们陪太久，主动撵我们回去上班，别耽误了工作，说工作要踏踏实实去干，用心去干。

父亲一生都很坚强，一般不到万不得以不去麻烦别人。在生病的最后期间也不让我们扶持，直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才让我们帮扶，但眼里却分明有泪光闪闪，那是父亲心有不甘不服输的表现。

一直以为父亲是不知自己病情的，因为无人告诉他，他有时见我难过还安慰我：高兴些，相信这么大的医院肯定能治好我的病的。看着父亲那笃定的眼神，我竟然不再那么难过啦。

后来直到父亲去世后才听母亲说其实父亲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病情，只是怕我们难过一直藏在心里，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样我们才心安些。父亲离世之前曾多次谆谆告诫过我们：我走后，你们不必太悲伤，照顾好你们的母亲！做一个坚强乐观的人，各自干好自己的工作，照顾好自己的家庭，让孩子们好好上学。

亲爱的父亲，直到生命最后，你竟还这样豁达，从未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伤痛，是做儿女们的大意啦，亲爱的父亲，你能原谅我们的疏忽吗？

公元二零一五年阴历八月十三日，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日，父亲走完了他八十年的历程，在一个丹桂飘香的季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走时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平和，好像永远睡着了一般，而带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悲伤和思念。而父亲的教诲和那无私善良的品行早已深深根植于我们内心深处，永远都不会褪色。

走在那细雨霏霏的清明时节，思念就像那密密麻麻扯不断的雨丝，撕扯着我的心，亲爱的父亲，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