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父亲

闲云野鹤

2022年3月14日中午1时40分，因病住院的父亲王积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93岁。 当父亲病床边上的监护仪心律显示的数字由70以上逐渐下降直至归零，波形最终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就成为了我和夫人王欢、妹妹王岩三个人不敢面对却必须面对的现实。 去年的1月29日下午，我刚刚离开干休所回家，正准备把车停进车库，就接到干休所卫生所的电话，父亲胆囊炎突然发作，因为情况紧急，干休所当即派出自备救护车把父亲急送联勤保障部队第九六〇医院（原济南军区总医院），我和夫人也从家里径直赶往医院的急救中心。经过焦急等待核酸检测结果，父亲当晚住进保健楼干部一科三区病房，次日行胆囊穿刺引流并插胃管进食。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父亲的胆囊炎症消失，但需要继续依靠胃管进食，也称鼻饲。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的其他脏器又相继出现状况，不得不继续治疗和调理，因而接父亲出院回家的时间一再推迟，最终也没能实现。 在父亲去世前的几个月里，父亲的肺部感染逐渐加重，粘稠的积痰导致呼吸困难，轮番使用各种抗生素都不见好转，每天间隔两个小时就要给父亲强制吸痰，那也是父亲最为痛苦难忍的时刻。 自今年2月25日起，父亲的排尿明显减少，导致上身浮肿，医生不得不进行最后一搏，安排进行床边肾透析。可惜父亲的肾功能依然没有丝毫恢复，最后的努力也无济于事……父亲去世的当天上午，进入浅昏迷到嗜睡状态，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走了。 早在1996年，父亲于清明节当天和国庆节前两天，先后发生脑出血和脑血栓。尤其是后一次造成父亲半身不便，靠一只手的活动和一条腿的带动，顽强地生活着。 2017年底，父亲又因股骨头粉碎性骨折，在九六〇医院骨外科进行了人工股骨头置换手术，从此便卧床不起，彻底丧失了行走能力，我也是在父亲的病床边度过了60周岁生日。 父亲多年前就没有了听力，需要在纸上写大字和他交流，这次住院的后期，父亲又丧失了发声说话的能力，最后连写的大字也看不清了。 在父亲思维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别人说的话他听不到，他自己想说的话发不出声，父亲的痛苦和无奈，都凝聚在模糊的眼神之中，那种痛苦、无奈和绝望的眼神，让人看着都无比揪心！ 父亲住院一年零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我基本上每两天去一趟医院，父亲病危后除一天外，其余白天都在病房，最了解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的所思所想。医护人员安慰我和夫人及妹妹，说首长临终没有痛苦，走得很安详。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父亲身上插着4个管子，还吸着氧气，他是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我的心里难以宽慰，只有偷偷以泪洗面。平日没有尽到孝心，后悔和自责都已晚矣，这就成为我永久的伤痛！ 抗日战争时期，父亲从山东文登参军。1958年，在我不满周岁的时候，父亲便从济南军区司令部通信兵部调往新组建的国防科委，从此和家人开始了长期分居两地的生活。 每年父亲回济南休假，他都很少谈及所从事的工作，我们给父亲写信，也永远都是“北京市东直门外左家庄12号甲”，那是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大院。 后来才断断续续知道，父亲其实在马兰核试验基地工作过，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工作了十多年；父亲曾经无数次到上海江南造船厂，实地察看远望1号、远望2号远洋测量船有关设备的安装进度；为第一枚洲际导弹成功发射而拍摄的纪录片《飞向太平洋》有父亲的镜头；《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卷》有父亲的名字。当第一颗同步通讯卫星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之后，父亲荣立三等功并光荣离休。 1984年，父亲住进了国防科委济南干休所（经过数次更名，军改之后名为“山东省军区济南第九干休所”），终于结束了大半辈子四处漂泊、只身居住单身宿舍的生活。也正是那一年，我从陆军第一军党委纪委办公室，编入军政治部组织处，赴云南老山前线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主要负责整个军的伤员慰问和统计工作。 父亲去世了，我们没有父亲离休前所在单位给出的生平概括和评价材料，仅仅是我们子女断断续续知道的点点滴滴，父亲是参加和参与了“两弹一星”的全过程，这就足以让我们家人引以为豪！ 父亲住院期间，九六〇医院干部一科的医护人员，从主任到护士，都给予父亲精心的治疗、细心的护理和尽心的抢救，如医诊方面的张兆岩主任，苏莉、刘沫言副主任，赵映、于新宇主治医生，徐杰医生，护理方面的李冬琳、王海珍护士长，护士徐晓、吴翠堂、李月、李倩、刘毅、刘红、梁琛琛、张晓涵……等等；医院肝胆、普外、骨外、呼吸、消化、营养、重症监护等科室的专家和医生多次到病房会诊，提出治疗建议、制定抢救方案；医院血液净化科的医护人员先后为父亲做了8次床边肾透析，最大程度让父亲的生命得以延续。他们都尽心尽力了，我们家人都非常感激！ 父亲住院期间，所在干休所的领导和工作人员、我的至爱亲朋等等，都非常关心和关注父亲的病情，同样使我们家人深受感动，非常感激！ 昨天上午，我和夫人、妹妹三人前往粟山殡仪馆，面对身穿毛料军装的父亲遗体，以极其悲痛的心情，向父亲作最后的告别，送父亲最后一程，料理完了父亲的后事。 很多至爱亲朋安慰我和家人，父亲能够活到93岁，是高寿、是喜丧。然而，对于我和家人来说，父亲的离去，是哀痛、是悲伤。今天，撰写并发出此祭文，在深切悼念父亲的同时，也想通过这种方式告知大家。 对九六〇医院医护人员给予我父亲的治疗、护理和抢救，对朱平勇师傅给予我父亲的精心陪护和细致照料，对干休所领导和工作人员给予我父亲的慰问关怀，对至爱亲朋给予我父亲的问候和给予我本人的安慰，在此一并郑重叩谢！ 都说天堂没有痛苦，但愿父亲在那里能够得到解脱，不再遭受病痛的折磨和煎熬。 父亲，您安息吧！ （王积江之子王大鸣于2022年3月17日清晨泣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