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美篇

老李

一个护士长的回忆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写在前面</b><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开战的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已过去四十多年,那年我作为后方医院收治伤员中的一名医务人员,留下了一段难忘的记忆。原以为随着时间的远行,往事也将渐渐淡去。可让我惊讶的是,近些年这段尘封的往事却像一把大锤,常在夜里、清晨、闲暇时猛力的捶打着心内尘封的铁门,好像要破门冲出这尘封的世界。我思索着为什么在向老的途中会这样?是想将往事彰显给后人吗?可这些往事并不波澜也不够壮阔;是老来无新历在记忆中往返度日吗?即想随心晚年又兼儿孙责任的我悠闲并不多。那又是什么呢?整理这些年的心情,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的叹息乏味泛陈,最想要的是在晚霞中还能寻找到朝霞般的青春激情!这段尘封的往事原来是我最想要的青春和激情!打开这尘封似火的青春,放出飞扬的激情陪伴着自己。当年的战火燃烧的是我们这代军人的青春,猛烈的炮火为我们的青春喷上了金色的火光,从此这段青春有了不同的灿烂,这灿烂虽然闪烁却并不耀眼,但我不能没有灿烂的激情,于是我想追寻……。</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2px;">临战受命</b><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 一九七九年的二月,祖国西南的中越边境硝烟四起,我大军铁流已开进集结,一场自卫反击大战正引弓待发。 二月十七日这天大地春寒料峭,春意悄然。我们后方医院湖水清漾,气氛安详。上午在医院的宣传窗前我遇到了护理部的主任,我急忙上前再次将不想代理护士长的想法向她汇报。让我惊讶的是,主任听后突然收起脸上的温和直视着我责怪的说:“大战在即,你还提出这样的要求……,今晚全院开军人大会你就知道了!” 。那时我已代理护士长半年多,唉!这个工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关系牵扯多,婆婆妈妈琐琐碎碎啰嗦事挺缠人,有趣的是爷们领导有时都害怕参加护士长这群辣厉(能说会道很能干)女兵的会,要知道那可是七嘴八舌你科我科长长短短叽叽喳喳收不得场的麻雀会。在会上那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入伍的老资历敬业能干的护头们是主角,我这样的小年轻最好是坐在旁边耐心恭听,有时听着听着就不由己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我不想在那些烦琐事物的叽喳中度过青春。那时我倾心的是蹭着青春抓紧学习,伺机尝试考军校。在部队多年这个考学心念一直在我心中徘徘徊徊。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曾有过经特批上军医大的机会,可我觉得要用自己的实力读军大,这个上学机会被我婉言谢绝主动放弃。后阴差阳错,一直未能如愿。随着年龄的增长求学心越发迫切。在那晚的军人大会上这个心念却成为自己一生相守的惜别……。那晚——终难忘。会前我感到了与平日不同的气氛,所有的军人都着装整齐,军容严肃的排队入场,连平日干瘦哈腰着装松垮,军裤大裆常快掉到膝盖的老主任,也抖擞精神扣上了风纪扣。场内灯火通明,静无声息,一扫往日的蜂鸣,一任肃穆席卷空间。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着早有所闻又待证实的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开战宣告。当院领导宣布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已于今晨打响,场内顿时一片哗声,接着军人们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都神情坚定的受领着院里下达的命令。在宣布战时任命时,我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正式任命为内三科护士长。我一下懵了,这可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领导的信任本该荣幸,可我偏志不在此。我清楚大战在即属于军人自己的梦想此刻已不存在。邻国局势动荡,国家边境不安,前方炮声隆隆,士兵鲜血喷涌,战争需要青春,需要医务兵。怎能容得军人个人的梦想。抗日战争多少学生投笔从戎打击倭寇,抗美援朝解甲老兵重握钢枪跨过鸭绿江,他们也曾痛失求学机会,痛失与家人幸福的重逢。这些从军人有多少就有多少个梦想,而他们的梦想只能服从国家。<span style="font-size: 18px;">在战时一个年青的护士长,据行话所言,三分治疗七分护理,她肩上的担子该有多重。在救死扶伤中面对血腥我已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失落伤感,没有理由分心。</span>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是军人,军号已吹响,部队要出发。从此我把考学梦压在心底,在军号的催促下,弯腰挑起曾经几多渴望卸下的护士长的担子,坚定的奔赴救治伤员的沙场。战后的四十多年里,每每见到年轻的军校学生或路过军校大门,心仍会闪电般的在岁月里穿越,感觉真是宋词所云:无语,邮亭深静,下马远寻,旧曾题处。虽然在几年后,我抓住青春的尾巴,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进了地方大学,坐在校园绿荫环抱的阶梯教室系统的接受了高等教育。但这些已没有了当年憧憬的美妙。战争把军人没有选择的投入沙场,战争用它的血腥让军人失去生命和健全,战争的赢家保全了人民的安宁,战争持续的痛是无数军人改变了他们希冀的人生航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六三中心医院,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叶仍散发着我们青春的芳香。1979年2月这清丽雅静的地方是救治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伤员的战场</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由内转外 </b><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 那晚医院命令我科三日内由内科转为外科。哇!这是一个怎样的大变化?从国民党手中接过的这所技术实力雄厚的军队医院就没听说过内科转外科的事。三天之内我们全体内科人员都要变成外科医护人员;近七十个在住病人要全部动员转科出院;要组织一支适应战伤外科业务的技术队伍;要配备外科需要的各种医疗设备及用品。这不由分的急促的转变,毫无疑义是战争规律决定的。大战时期军医院最大限度的收治伤员是战争的需要,这与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同理。没什么好纠结的,军令如山倒,军人岂能懈怠。护士长是行政技术集于一身的杂事婆,上述的任务每一个都扯拽着我,倍感压力山大。那夜科领导碰头后,接着召开了科里医护人员的动员会,要求所有内转外的工作齐头并进,分工负责,停止休假。一位刚请好婚假的年轻女军医,被紧急抽调到外科帮忙,她听从召唤直到伤员们重返前线才完婚。根据科里安排,第二天医生开始逐个动员病人出院。这些受惊的病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要即刻出院,他们都还需要治疗啊!原担心动员病人转科出院会有难度,特别是地方病人。可他们表现出的爽快,让你觉得中华民族有脊梁,军民团结有力量,令人心升钦佩。是军人的二话不说吃过午饭背起挎包就走,是地方的拖着病腔喊来家人收拾行囊走人。一些重病人也都顺利的被指定科室克服困难接收。不到两天科室病人基本全部离科,唯一留下的是一个来自地方因脑血管畸形破裂导致植物人的病人,她治疗难度大,护理任务重,实在让接受科室为难。转不出去,那就痛快的留下这个二十四小时都需要观测护理的病人和伤员同行。让这个呼吸心跳支撑着一个精神坍塌不幸的生命,继续享受燃烧在科里的救死扶伤圣火的温馨。病人们都走了,晚上若大的病房灯光昏暗空旷无音,这从来没有的空旷,这从来没有过的静谧,真有点令人不安,这空静里好像有钢与铁的碰撞,血与肉的呻吟,等待伤员的紧张和激动……。这难得的夜晚也是我收治伤员大战前心的修复和释放的机遇,是我几天来一直在寻找的属于我的时空。我独自一人慢慢的在病房巡查,抚慰着心念的失落,祈祷着内心不要厌倦护士长的工作,享受着伤员来临前的宁静,释放着几天来的紧张。这次我科伤员收治任务是一百零四名,这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伤病连(科室病人的组织一直按战时的传统称为伤病连)。战争把一个失去战斗力的步兵连交给我们,我们要用天使的魅力修复他们肉体和心灵创伤,要赋予他们新的力量,还我军一个有战斗力的英雄连队。科里原有床位编制六十九个,这新增的近四十人的病床往哪放呢?大家建议往原有病房塞,在饭堂走廊摆,别无选择,就这样干吧!院里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些长短厚薄不一的旧床板和饭堂吃饭坐的高低不同的长条櫈(那时要有方舱医院就好了,当时国家穷啊!一个中心医院都没什么物质储备)。我们这些平日体力劳动不多的医务兵七手八脚肩扛手抬,呼呼哧哧热热闹闹把这些床请进了科。板子硬的下面两头各支一条櫈,薄软的就拦腰多加櫈一条,这些木板床有的与原病房手摇钢床并肩齐放,这病房就被战争收拾得像陕北大爷头上的白羊肚巾借给了穿西装的爷们。拥挤的病房里就这样挤挤挨挨高高低低拼凑出了床位的扩编,以此彰显着最大限度收治伤员的战争规律。病房病床有了,总务护士不辞辛苦为伤员准备了一百多套棉絮毛毯、床单被套、枕头枕套,碗筷脸盆;三百多套单衣棉衣罩衣。带领大家抖擞着洁白,先撤去原病人的床单被套枕套,再将一百零四个床用干净的全部铺好,病房、饭堂、走廊到处都是白色的床,一个洁白的天使世界就呈现在我们眼前。</p> <p class="ql-block">  这是解放战争时期华东野战军某部后方医院。1979年2月收治伤员时我科新增的病房情景与此相似(此图拍自北京军事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  在外科专业护理技术方面。首先是护理团队的组成。我科是内科里的大杂科,承担着神经、精神、血液、内分泌、各种中毒、皮肤病症的诊治,除了心肾、呼吸、消化、传染科内科病症外,其余内科疑难杂症多为我科收治。科里这支年轻充满活力的护理团队,在人员技术结构上即有普遍性又有特殊性。她们普遍在临床摸爬滚打了五年左右,练就了应对多类疾病的护理功底,在急重症的施救中配合医生从容冷静,精准敏捷、应用自如。她们还各具特色:有一直在科里工作业务熟练的老资历;有广州军区技术比赛的尖子;有在门诊内外科急诊室工作多年的技术骨干;有从事过精神病护理的专门人才(科里负责接收精神创伤伤员)。这个团队最具特色的是她们有能力营造积极向上自觉学习的氛围。在院里的护理技术理论、操作、病房管理考核中我科多次夺魁,之后还创下全年无差错的纪录。这次院里还专门从外科抽调护理骨干充实到我科。这样一支优秀的护理团队,谁拥有谁就满身福气。作为一个护士长在其中就是发挥她们的作用,慧眼识人才,用心抓骨干,通过她们带动全体护士共挑伤员护理的重担。那时我们这群护士青春靓丽,英气芬芳。耐人寻味的是这群正艳溢香融,曼妙芳华的年轻女兵竟会与战争相遇,那芳华的曼妙弥漫在硝烟的战场,更是至柔至坚,真是伤员康复的好运,赢得战争的胜数。</p> <p class="ql-block">  1979年4月的一天中午,待伤员休息后,我们科里这群清丽多姿,芳华香溢的内科女兵们留下了这个青春与战争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为了提高外科专业护理技术,我参加了抗美援朝时期我军护理前辈有关战伤人员伤情和心理护理培训,对战伤伤员与普通病人不同的特点有了了解。训后我想拥有更多的前辈经验,在护理管理上多来点预见,专门去院图书室查找战伤护理管理资料,意外找到一本浅紫封面美国出的护理组织及心理护理的书(那时较新的国外出版护理方面的书不多),读后认为他们的责任护理(指定护士负责专门的病房,以前这种做法不多,现在较普遍)和心理护理对我们当前工作很有帮助。我们即将面临大批伤员同时涌进科里的局面,在短时间内要快速建立沟通渠道,尽快的熟悉伤员、了解伤情、解决所需。把护士责任到每个病房,各个病房伤员的情况就可快速得到反馈和处理。我借鉴国外护理经验结合我们的实际,在伤员护理的管理中尝试了责任护理与原有护理模式相结合的做法,这样伤员的护理得到了加强。同时针对护士组织了骨外普外的病情观察、心理疏导,引流牵引、换药包扎、血循观察,护具使用等理论及操作的多种应急培训。护士们内转外心情迫切,白天有的去外科观看引流牵引技术,夜间有的相互练习换药包扎等,俗话说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我们磨刀霍霍,刀已铮亮。在配备医疗物质方面,科里最需要的是换药室、换药设备和换药用品。没有换药室就将原血液室改为换药室,配上换药床椅脚架、换药推车、纱布储槽、直钳弯钳、镊子探针,剪刀手术刀,缝合针线、方盘弯盘、棉球棉签、无菌换药包、酒精碘酒、紫药水红汞、绷带三角巾、紫外线灯、伤员护具等。一个换药室就初具规模。以前没有现在可直接方便换药的消毒敷料棉签等,除药品外,都需要院里供应室供应。供应室忙不过来,我们就围在一起自己做棉球棉签、消毒敷料、凡士林纱布。一切都准备就绪,底气就来了,我们拿下外科护理已不是问题。经过三天的打拼,我科按时完成了内转外的任务,我们每天想的看的听的说的做的都是外科的,这密集的点射,我们内科人的眼里也只有伤口绷带纱布拐杖了,外科干脆利落的做事风格也提速了我们内科人。一个由外科新人撑起的新外科正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囊已背好,部队要出发。</p> <p class="ql-block">  这是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建在老百姓家中的伤员看护所。19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伤员情景与图中伤员一样。(此图片拍自北京军事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接收伤员</b> 二月二十一日,前线的伤员下来了,那天医护人员早早的来到科里各就各位。我来回的巡视反复的想着在组织接收伤员的每个环节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及对策。如何让伤员尽快入住,让护理、治疗、换药各组配合医生精准跟进,让护理员准时开饭送水。上午十点左右,医院突然沸腾,楼梯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伤员来了”的呼叫声,只见楼上的医护人员纷纷往楼下冲,我们也迅速的加入这支奔跑的队伍,向指定的接收区奔去。我们紧张激动喘息,从军从医多年还没见过战争和战场下来的伤员,这将是怎样的情景?我站在路边,看着运送伤员的大巴、卡车缓缓开进医院大门。此时,全场鸦雀无声,没有声息,只有肃穆。大巴卡车一辆接着一辆长龙般的肃穆沉缓的驶入。这可是一千多伤员大军的车队,怎么伤员勇士们来了空气却如此的沉闷压抑?此刻我们的目光里是战争中的勇士和幸存者,可他们衣着凌乱,缠着绷带,没有笑容,面色灰暗,目光迟滞,有的昏迷不醒,双目失明,脸部变形,四肢不全,黢黑如炭。他们没有活力,只有沉默。他们原本都是十八、九岁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啊!正在一生戎装青春帅气让少女驻足遥望的时光,可他们现在……,眼前的他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战争把年轻人摧残成这样,我们的心此刻被战场的枪炮击碎,被战争的残酷惊得颤抖滴血,被硝烟裹挟着在深深的痛!我们沉闷压抑!这种沉闷压抑直到前几年我见到亲戚从国外拍回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盘坐在地上的母亲双手搭在右膝上低头痛苦凝视的雕塑,下方文字大意是:不要战争!看后我心头一颤,最恨战争的原来是母亲!2019年4月我专程去了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站在方阵整齐的烈士墓前,这近两千名烈士的方阵里一片沉寂。我默默地在一排排墓前缓慢的穿行,仔细的读着碑文:湖南人、广西人、江苏人、河南人……;十七岁、二十岁、十九岁、二十四岁……;战士、排长、班长,连长……。这是墓园吗?这里沸腾的是青春,奔流的是热血啊!那刻多么希望这些热血方刚的小伙子坐起来与我们说说话或交流一个微笑,可除了吊祭的鞭炮声,只有深深的沉寂,沉寂,沉寂得让人疼痛。寂痛之后我好像听到方阵里传来了古战场的士兵伴着雷鸣般出征的战鼓壮烈的呼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又好像看到这壮烈阵容的对面似乎还站着一个母亲的方阵,她们面对不曾告别,长眠大地,悄无声息,无法呼唤妈妈的儿子,正用一生的痛在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p> <p class="ql-block">  2019年4月的广西龙州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烈士陵园墓地。这些面向祖国长眠大地的共和国卫士,他们静寂无声仍排着整齐的方阵时刻等待出征</p> <p class="ql-block">一个在战争中失去儿子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当年接收伤员那种沉闷压抑的情景,正是我们内心涌出的有如母亲对战争的恨对失去骨肉深切的痛。在读了很多这次战争的回忆录后也更深层的彻悟了伤员的无声的沉默,那是经历了白马绕旌旗,悲鸣相追攀的大惊大悲后内心持久的沉吟与宣泄,那是被血与火浇燃的更坚强更浓烈更厚重的士气即将喷发的前奏。古诗云: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些伤员从沙场活着回来了,他们是幸运的,但他们仍是不幸的,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肉体的痛苦,有的更深的是心理创伤和生存的艰难。伤员的车缓缓的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我急忙登上大巴,向他们无声的传递欢迎,钦佩、心痛的眼神,满眼的伤员都无神无声的看着我,他们凝重疲劳、虚弱无力,气场压抑,像枯萎在雨中散乱的荷叶。他们身上的绷带有血迹、有污渍、有松散。伤情虽不致命,但需要立刻休息治疗。我们小心搀扶着伤员一个一个往科里送。卡车上的伤员少,一辆卡车只有四幅担架四个重伤员,这些伤员闭目紧眉,口唇干裂,脸色灰土,厚厚的绷带缠着肢体,看着挺难受的。男兵爬上卡车,把他们一个一个往下递,几个女兵在车下接,担架很沉,特别是上楼梯为了保持担架的平衡,在后面抬的要咬着牙举着担架,脸都憋得通红,脚步沉重的一步一步上楼。科里二十多个人,女多男少,一部分人留在科里接收,我科又在楼上,要把一下涌来的一百多的伤员送到病房是费力的。可在这种时刻,谁还会去想这些,谁还去分男女,谁还去拈轻怕重。抬不起就拼命抬,两个女兵抬不动就三个、四个女兵抬。背不动也霸蛮背,记得有个满脸稚气个头很高右腿打了夹板的伤员,夹着一副够不着腋下的双拐,双拐吃不上劲,背弯得像大虾,他坚持自己走,可到了楼梯面前,就吃力的上不了楼。我见到后马上挡在他的前面让他趴在我的背上,这伤员顿时脸红了,这种时候他还觉得大男兵岂能让女兵背,他死活不让,我坚持着。我一米六几,体重不足百斤,背上这个高大打着夹板的伤员,我感到自己有点摇晃平衡出了问题,两脚也不听使唤脚抬不起来,一个台阶都上不去,还险些把他摔下来,正骑虎难下,上来一个男兵,才让我下了这个霸蛮的台阶。我们就这样搀的搀,抬的抬,背的背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伤员入病区的任务。当我最后检查完有无遗漏的伤员回到病房时,只见科里伤员们都依然沉默无声的坐躺在病床。只有医护人员在走道上来回奔波,护士们推着护理车、治疗车、换药车穿梭发出的咣铛声、相互的吆喝声,器械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派繁忙景象。医生们早已对重伤员开始了诊疗;护士们也在抓紧办理入院手续填床头卡,测体温、血压、脉搏;几个靓丽活泼的小护理女兵跟在老兵大哥组长的身后,推着开饭车踩着锅碗瓢盆撞击发出的咣当咣当的节奏,端着一碗碗热饭热菜送到伤员手中,不能自己吃的他们就站在床前一口一口的喂,这个喂完了又去喂那个。不久医生的医瞩像雪片一样飞来……。&nbsp;</p> <p class="ql-block">这是1951年抗美援朝医护人员在诊治伤员。1979年2月我科在接诊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伤员时情景相同。(此图片拍自北京军事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