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桃树花又开

土窑居士

　　一缕愁思，牵挂着远方的故土，只因那片土地上有着许多思念和牵挂。又是一年春来到，窗外春雨绵绵，故乡的春色又开始在脑海浮现。

故乡是个土掉渣的山村，藏匿在太行深处的沟壑中。早春时节，桃花儿宛如一朵朵粉色云彩，散落在山野乡间，绘就一幅幅芬菲烂漫，妩媚鲜丽的春日画卷。我家院里也有棵桃树，花开时繁花一树，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时蜜蜂也不再安分，整天和桃花儿如影相随，嗡嗡嘤嘤聊个没完。

遇上好天气，桃树下便是家里的会客厅，奶奶会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摆上几个小板凳儿。淳朴善良的奶奶，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只要她在家，总会有人来游门儿（串门）。

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就有邻居找奶奶来访古（唠嗑）了。记得福圆奶奶、塌鼻奶奶和招财奶奶来的最多。她们头上系着白毛巾，腰间围着大围裙，腋下还夹有一捆麦杆儿（做草帽的材料），典型的晋东南打扮。访古的内容多数是家长里短，比如：谁家闺女找上件儿了（找对象），谁家儿子也快娶了（娶媳妇），谁家圈了孔新窑洞……

福圆奶奶最有意思，她是外村娘家，离我村有十几里地远，每次从娘家回来，都要跟大伙儿访访新鲜事儿。那时，站在寺东桥坡顶，朝我家院里眺望，你总会看见桃树下坐着几位老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院里充满了浓郁乡村气息。

　　别看奶奶们都是旧社会过来人，她们也喜欢花花草草，有时也不忘掰几枝回家，插在酒瓶里摆在窗台上，为黑咕隆咚的窑洞增添几分春意。

奶奶也喜欢桃花儿，但和别人有些不同。她不仅能画出来、还会绣，至今我还依稀记得，奶奶做的豆枕（枕头）很漂亮。豆枕是那种传统样式，长长的圆中带方，里面装有米糠，两端的豆枕顶有点儿硬，上面绣着鲜艳的花儿。这在那个色彩单一的年代，已经很不简单，展现了奶奶的艺术才能。

奶奶做豆枕时，先在纸上用铅笔把花儿画出来，再描到豆枕顶上，最后分别绣出花儿、叶子和树枝。绣好的豆枕顶，在红布的衬托下很鲜艳，显得特别喜庆。

记忆中，奶奶总是忙忙碌碌，做家务、干农活儿、推碾子，一刻也不消停。绣豆枕顶都是抽空来做，要好长时间才能完成。奶奶绣花儿有些特别，用的不是绣花针，而是缝衣服的针。现在回想奶奶绣花儿，觉得用“缝花”来形容会更贴切。

虽然豆枕顶上的花儿分不太清，既像桃花、又似杏花、也有牡丹花的影子，但在我心中它就是桃花儿。

　　桃花有5片花瓣儿，刚开花时颜色较深，盛开后会变得浅一些，同时，还会露出嫩黄色花蕊，还有那些胖乎乎的花骨朵儿，饱胀得快要破裂，十分惹人喜爱，难怪古人曾用“人面桃花相映红”来赞美少女。

其实，桃花花期很短，稍不留意，花瓣儿便飘飘洒洒被风吹落一地，这一吹，不知又吹丢了多少桃子，真可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桃树是奶奶买的树苗，几十年如一日，也是由奶奶精心打理栽培，才有今天的硕果累累。

去年回家探亲，桃树上爬满了白色小虫，叶子发蔫儿，满地烂桃，奄奄一息。我静静的站在那里，仰望着眼前这棵弯了腰的桃树，思绪感慨万千。在模糊的视线中，桃树就像记忆中勤劳、朴素、宽厚的奶奶，吃苦耐劳，默默无闻，为这个家倾注一生，没享过一天清福。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作为长孙，在奶奶有生之年没好好尽孝，留下了终生遗憾。我发誓为桃树治病，经咨询农业专家朋友，确定了内外相结合治疗方案。

第二天，我到镇上买来农药，并按比例调试好药水，再从三爸家借来梯子和喷雾器，先是为树冠喷了一遍药。接着又去村卫生室，找来几个输液器，为桃树输液，这样可使药直捣病虫老窝。

我就像护理病人似的，经常到桃树前转一转、看一看，盼着它早日康复，不再遭受病虫侵扰。药液在慢慢浸入树干，我好像看见双方在厮杀，经过无数次回合大战后，病虫终于开始垂死挣扎，最终一命鸣呼。联想到这些，我又如释重负，顿感轻松了许多。

四季之中，我觉得春天独具韵味。因为，夏天有些喧闹，秋天过于悲凉，冬天则显得沉寂，只有春天能给人以朝气和希望。

转眼寒冬已去，春天又一次悄悄地来到身边，希望这个春天会更美丽，相信奶奶的桃树花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