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很蹉跎 <p class="ql-block"> 老七对猪有深厚的感情,说这个话绝对不是老七在故意冒酸,虽然从小是在城里面长大的,但是老七敢说对猪这种动物在习性上的了解远远超过嘿门多的城里人。老七敢说这个话是有根据的,因为从16岁到19岁的时间,老七的同居室友就是猪。</p><p class="ql-block"> 当年,上山下乡的大潮把老七掀到了大巴山,老七的知青小屋是到了生产队以后才匆忙搭建的,生产队对知青的安排是比到箍箍买鸭蛋,一四五六的按照公社给的政策和国家下拨的100块钱的安置经费来操办。红星六队的生产队长黄驼背是个好人,怕一个女娃子家有个么子闪失,就把七知青的房子安排搭建在黄家院子他屋的猪圈旁边,确切的说是从他屋猪圈的屋檐上接了一个小小的“偏水”。</p><p class="ql-block"> 那偏水土屋只有10平米,老七轻轻一跳伸手就可以摸到房顶上的瓦块儿,四面都是厚厚的土墙,夯得嘿扎实,三面都没得一个窗眼子,黄驼背说有窗眼子怕不安全,所以老七小屋唯一的窗眼子直通队长屋的猪圈,因为本身就是接的偏水,说白哒,就是队长屋原来猪圈的外墙成哒老七土屋的内墙,所以共用一个打了几根木头杠子的窗眼,老七从此和队长屋的几个猪同呼吸但不共命运。</p><p class="ql-block"> 搭建七知青的房子是队长安排的活路,几个社员在土屋的房顶上还装了4匹亮瓦借光,那亮瓦比土瓦贵好多,队长黄驼背考虑是知青的屋,安排多装哒两匹亮瓦。</p><p class="ql-block"> 土屋里头放哒一撑大约有一米二宽的床弦只有寸巴宽但床弦下头却有尺把深的架子床,下面床弦的几根木枋上铺了两张在院子当门竹笼筢现砍竹子现编的篾巴折,老七晓不得恁个深的床弦啷门睡?感觉是要睡在一个箱子里头哒。杀角看到队长娘子抱了几大捆亮黄黄的谷草来铺到篾巴折上把那床弦填得满当当的才搞醒豁,原来恁个深的床弦是用来铺谷草的。大巴山的冬天嘿冷,床弦不深就装不下足够厚的谷草,那时候农民穷得连铺盖都是几个人扯火一床,根本是没得棉絮铺的,把连都个是铺谷草。</p><p class="ql-block"> 床架子上搁了两块木板方便放东西,屋档头还有一张用杂木头打的村校课桌,课桌上配哒一盏马灯,老板凳儿就塞在桌子下面。进门的右手边比到耳巴锅和吊鼎罐打了一个两个孔孔的灶台,耳巴锅煮饭,吊鼎罐烧水。那灶台还是喊菜疙瘩的幺叔周撞棒打的,生产队的把连都说周撞棒的人是撞了点,但是打的灶却是全生产队最好用的。</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三年都是喝的涧水,屋头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石缸,上头用石板遮了半边,方便在上面放两个洗脸洗脚的搪瓷盆子和一把木头水瓢,平时间装粮食的扁桶是双隔断,一边放包谷,一边放麦子或者其他粮食,屋角角还有一个用石头合黄泥巴糊的煤炭池子。又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用一头削成尖斜面的几根木头挨成一排打到土墙里头,露尺把宽在外面排得个齐齐整整,上面再放了一块长木板,方便搁些吃饭的瓶罐碗筷,下面放哒一挑水桶,一个屋子看上去就帮七知青安排得规规一一的哒。</p><p class="ql-block"> 黄驼背在帮七知青装门的时候发现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门扇是他妈个虾杆儿货,只怕还撑不起一脚尖,立马就把自家猪圈屋的门扇下了来给七知青换哒,那扇用老杂木做的猪圈门嘿扎实,这一盘儿黄驼背才算放哒心。</p><p class="ql-block"> 黄家院子建在半山坡上,院子当门有两颗七八米高的大杏子树,隔起几十里都个看的见,所以黄家院子又叫杏子树院子。紧靠院子的就是生产队的公猪圈,“公猪圈”的意思是“公家的猪圈”,跟畜生的公母没得关系,如果是有关系的“公猪”,大巴山的人都只说成是“脚脚儿”,凡要牵公猪配种也说成是“牵脚脚儿”,还有专门负责给母猪配种的人,“牵脚脚儿”的人就叫“脚脚儿匠”。记得当年生产队喂了三十几个半大不小不足百斤的胚子猪儿和两个大母猪。“胚子猪儿”就是劁过的猪,不分公母,特点就是嘿门吃得,所以只管养成肥猪哒去完成每年由公社下派到生产队的上交生猪的统购统销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七知青的土屋一边紧挨队长黄驼背的猪圈并共用一扇窗眼子,另一边又紧挨生产队的公猪圈,当中只隔了一个队长屋的茅厕,这种包围是实实在在的和猪在一个窗眼子出气,一扇门出入,说个和猪同居是一点都不虚的。</p><p class="ql-block"> 在农村,每年的三四月份是荒月,生活嘿艰难,生产队又出了点妖艳儿,有人检举揭发原来的饲养员偷了喂猪的饲料,这个事情搁不平哒,所以把连都在杏子树院子来开会,商量啷门办。有社员说:“找哪个人喂猪都不放心,不如找知青来喂。”黄驼背认为这个建议嘿有道理:“对头!就找七知青来喂!周撞棒负责下寨子挑粉水,七知青挑不动,喂猪还是得行,搞不醒豁的地方就喊周撞棒帮忙,知青自己没喂猪就不存在偷饲料的问题。”这一哈把连都不再说个么子哒,老七就成了生产队的饲养员,反正喂猪的地方就在土屋旁边,吃住几乎都是在猪圈。其实老七一样的偷吃猪食,黄驼背也晓得,反正七知青一个人吃得再多也比不上原先的饲养员一家人吃的多。</p><p class="ql-block"> 饲养员的工作说起嘿简单,那公猪圈也是厚厚的夯土墙,窗眼子都是用扎实的木枋隔起,在房顶上也装了好几匹亮瓦,老七每天的任务就是要挑几十挑水给同居的室友们打扫房间和煮饭。打扫“房间”与其说是为了室友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跟一群猪住两隔壁还TMD一个窗眼子出气的事情分个么子彼此!</p><p class="ql-block"> 最恼火的事情就是给室友煮饭,太累!三十几个胚子猪儿外搭两个母猪,一天吃两顿,我日!那时候才明白骂人象猪是个么子意思。那是一群猪啊!老子们每天要挥舞尺把长的有15公分宽的猪草刀砍切堆成小山一样的红卜藤,至今在左手上都留有当年砍猪草砍到手的伤痕。每天老七要在堰塘里面洗刷二十几背大垮垮花篮的红卜(红苕),平摊起算每一背都有七八十斤才能够装满两个大烫藻(烫藻就是超大型铁锅,肥猪都可以在里头游水),每天还要在石磨上推磨三十斤包谷面,反正那都是在七知青井水挑不干,力气用不完的十六七岁的年龄,伺侯一群猪的超大型饭锅,只要它们有得吃,老七也才有得吃。煮饲料烧煤,那风箱粗大得冒杀,要双手合抱,拉扯风箱的时候也是双手双脚的前三步再后三步的运动,以至于文革后学跳交际舞的时候无师自通。</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老七和一群猪儿八同吃同住,辛辛苦苦伺候它们,它们也回报了老七。那热天的回报就不好说哒,那猪圈里头的热天是个么子情形让别个去想象,老七只拣好的说。首先当饲养员工分高,每天拿10分,一个女知青拿全劳力的工分嘿门不容易。在冬天,有一口煮饲料的大锅和大灶,窝在猪圈里头嘿热和,如果做累哒,就个靠在大灶边打个瞌睡,背壳壳热乎乎的好象靠在北方人的土炕上。饿哒就用三尺长的大火钩在烫藻里头薅刨,看到哪些个红卜顺眼哒,就把火钩尖尖对到红卜放下去,如果可以一哈子刺穿的红卜就说明是煮熟了的,就可以刨到到自己的缸钵里面当饭吃,也算是偷吃了饲料。</p><p class="ql-block"> 煮猪食要先煮红卜,然后才放猪草和红卜藤,最后倒粉水和搅包谷面,混到一起煮得个糊膏膏酽咚咚的就算煮好哒。那粉水是用豌豆做了粉条滤出来的水,发酵之后臭得熏天倒柱,把屎都个比下去哒!周撞棒每天都从寨子岩下面的粉坊挑六挑上来勾兑猪食。老七是喝不下那种加了粉水的又酸又臭的混合糊,最多算是搭到起先吃哒几坨红卜。所以在当饲养员期间,老七几乎不煮饭,省下的口粮换成粮票之后给老母亲寄回去,家里面还有生病的父亲和两个读书的弟弟。另外的好处就是安全,老子们每天都在挥舞那尺把长的15公分宽的猪草刀,谁敢近前!</p><p class="ql-block"> 在那滋味儿长长的猪圈里面,老七听过猪友们长短不一的可笑鼾声,看过它们唧唧忸忸的谈情说爱,帮过它们不用计划的生儿育女,用响篙调节过它们高低不平的争强好胜,伺候过它们的吃喝拉撒,描绘过它们的光辉形象,也见证过它们捐躯时的呼天抢地,甚至还有叫不出来就哦吙的委屈……在十六七岁的年龄,能够与猪同居,也许是七知青这一辈子的福气。</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老七,实名戚序,女,画画的笔名广予,码字的笔名老七。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版画系,重庆大学教授,艺术学、美术学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