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踢岁月（7）

南方

工作理不清头绪，理想的大船搁浅了，我们就去篮球场上寻找解脱。大学生队与联合队对抗。联合队是除大中专毕业生之外的人组建的球队，他们是从保安、车队、车间中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身高体壮，势大力沉，大学生队在他们面前就是文弱书生，显得不堪一击。

事情不出所料，开场不久，他们就象狂风暴雨，猛烈攻击我们的篮框，我们轻量级的体重，无法抵挡他们的疯狂进攻。但是，十分钟之后，他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攻势减弱了。而我们却尝到了反击的嗞味。我们找到了打击他们的绝招，抢断，快攻。几次反击之后，我们越战越勇，抢断如同鬼魅，快攻如同车轮，他们惭惭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大口喘着粗气，象几头狗熊。

观众的喝彩声和加油声一边倒地给了我们，特别是有几个找我们打过报表的女生，喊得更加起劲。在她们的带动下，观众群里喊出了“南方，南方”的声音。我立马有了一种英雄归来的感觉。我们已经大比分反超了，取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我却倒下了，对方一个壮汉下了黑手，一把将我撞飞，我倒在人群里，满嘴鲜血。

总之，这场比赛我们大获全胜，本人也获得了全场观众的注目，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获得美女的欢心，但被对手痛恨是确定的事情，也许不是因为输球，很有可能是抢了别人的风头，让那些美女们聚焦到我们身上的原因吧。这样想想，我嘴巴被撞出血的伤痛也轻了很多。

我看到过那个丰满性感的女生在人群里为我加油，虽然我曾有几次邀请她看电影，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我，我还计划过以权谋私，调她来微机室工作，还好被她拒绝了，保住了我清正廉明的工作作风。几次努力无果，我就放弃了。后来，她在我的电脑桌上写下了留言，我还记忆犹新，但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南方你个枪打死的鬼儿子”。这句话用第二人称写出来，有点甜蜜，有点哀怨，是不是她曾经心动过，但看到我放弃后又怨恨过，后来又想挽救过，但又碍于情面没有说出来，写下那句话暗示我再去追求她呢？突然想到，球场上被肘击而满地找牙的事情，是否也是拜她所赐呢？

微机室的难题让老工程师操碎了心，他在厂长会议上提出过，但在酒厂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全厂干部职工为了多生产酒、多卖酒而热情高涨、斗志昴扬的时候，谁会在乎这么一个小小的微机室呢？况且，微机室已经发挥过作用，“引进高科技，管理现代化”的名声，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这在整个湘西的企事业单位中，是绝无仅有的，是空前绝后的，是功盖千秋的。微机室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老工程师的成绩是不容置疑的。也许为了安抚这个老人，也许是大厂长的远见卓识，他作出决定：微机室的七个人，我们养得起，不能只有七个人，我们还要扩大规模，让现代化管理进入各个部门！

老工程师的笑脸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象喝了鸡汤打了鸡血一样，给我们传达了厂长会议的精神，描绘了微机进入各个部门工作，为酒厂的腾飞做出巨大贡献的景象。

厂里为了提高酒厂生产经营中的科技地位，投入大量资金，引进各种高级设备和仪器，应用在酿酒的工艺过程中，分析发酵池的微生物环境，分析加入苹果梨子葡萄前后的酒的口味差异，分析在普通仓库和在山洞里窖藏成品酒对口味的影响，在勾兑过程中对微量成份进行定量分析，以改善和提升酒的品质。分光光度计和气相色谱仪、液相色谱仪打出来一张张分析报告，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装模作样地查看分析结果，电脑人员郑重其事地把分析数据录入数据库。

为了统一管理，也为了将来进一步提升科技含量，厂里作出重大决策，成立科研所，任命一位善于溜须拍马、会写报告、会装模作样加班加点的中专生担任所长，管理分析中心、质检中心、微机中心。没错，微机室已经升级为微机中心，不是危机中心。老工程师仍然以顾问的形式负责微机中心的管理工作，而所长大人，根本就对微机中心的工作不闻不问，他以高度的政治觉悟和敏感的嗅觉观察着大厂长对微机中心工作的态度的细微变化，作出恰当的应对。

不要以为我在讽刺中专生，相反，在中断了十年之后，还能有中专生从学校里走出来，来到酒厂这种传统的粮食加工企业中工作，是十分难能可贵的，直到那一年大规模接受大中专毕业生之前，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虽然专业水平低下，如同今天回头看我们当初的计算机应用水平一样，那是事实，是历史的必然。我们必须坚持历史唯物主义观点。

这不只是一个企业的情形，科技水平低下在湘西是普遍现象，甚至在全省在全国，也只有科技含量高的行业，科技水平才会高。所以，买电脑、买分光光度计、买气相色谱仪、买液相色谱仪，都是寄托了企业家的美好愿望，为推动企业发展采取的重大举措，虽然客观上成了摆设，甚至成了笑话，但那种探索精神，敢作敢为的胆量，是值得称赞的。当然，如果酒厂不是国营企业而是私营企业，事情会不会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