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龚铁鹰</p> <p class="ql-block">离开部队很多年了,若是回忆起部队生活,哪些场景最令你难忘?当然是演练。所谓演练就是演习训练。因为部队一演练,就要走出封闭的营房,到围墙外的世界里去丈量祖国的山河土地,体味地方的风情民俗。那时侯,部队的军官士兵就像忍受一冬寂寥日子的懒熊,开始伸胳臂展腿,去摔打展示自己的那身好拳脚,那紧张忙碌的多样生活就展开了!</p> <p class="ql-block">我当兵的时候,一直是机关兵。从部队院校毕业回到师政治部机关,师里说我没在基层锻炼过,到下面当当教导员吧,我就被任命到炮兵团的一个营里当起了基层指挥员。所以,我也就有了部队演练的种种感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乘坐专列</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炮兵的演练可不同于一般的步兵,我们出行那可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炮兵团每年规模最大的演练就是到军区炮兵靶场训练并实弹射击,如此长距离的车炮行动,为了减少装备磨损,通常都要安排火车专列。事前,军战勤处要向地方铁路局报行车计划,到了出发的那一天,一列军用列车就会停在部队驻地附近的火车站,等候装运汽车、火炮。此专列不同于领导人出行的彼专列。就是平板车加闷罐车厢。平板车装车炮、闷罐车坐士兵。</p> <p class="ql-block">到了出发时间,全团的车炮就会鱼贯出动,到车站站台往火车上装运车炮。通常半个小时,一整列火车就能装运完毕。为了车辆火炮运行中的安全,平板车上的每辆汽车驾驶室,都要坐一名带车的军官和一名驾驶员,其余的弟兄们上至团长下至士兵,就要在闷罐车里度过这随后的行车时光了。</p><p class="ql-block">一切装运完毕,等待出发时,师里负责训练的副师长、副政委或政治部主任通常会来为部队送行,摆摆手告别后军列出行,这时部队安全的责任就切切实实地落到团里各级主官身上了!</p><p class="ql-block">这闷罐车听起来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可实际上要是不讲什么排场那可比坐卧铺舒服。营长到其它连队车厢,我和营部二十几个人一个闷罐,那空间在里面打滚都有富余。困了把行李一放可以睡觉,醒了可以到车门口放放风。唯一难受的是,那时是蒸汽机车,车厢里不断飘来黑灰,关上车门里面又闷热。</p><p class="ql-block">晚上行车,我开始意识到肩上的责任。士兵们都是二十来岁,尤其是那些新兵都是第一次坐这专列出行,我最担心的是夜里他们在车厢门口撒尿,迷迷糊糊的把这车门当大门一脚迈出去!所以,只要车门一响,就要紧盯车门看紧战士。基层指挥员要想像士兵一样呼呼大睡那是不可能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部队设营</span></p> <p class="ql-block">这一个团的兵力呼啦拉到一个地方演练,不可能有现成的营房住,通常是团队提早派出先遣人员到农村去号房子。部队到达后,按照事先定好的房子分配士兵住到老乡家。基本上是一个班住一家。</p><p class="ql-block">部队搞了几十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战士又大多来自农村,所以密切军民的鱼水关系没有问题。小伙子们都是壮劳力,训练之余都是抢着帮老百姓干农活,所以部队每到农村,百姓的赞扬之声都是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但是,让营连的军官们担心的是,战士和农家的姑娘住在一个院落,容易日久生情,把这当地的女子带走做媳妇,部队的行话叫“挂钩”。按说男女真情相爱没什么错。可是部队训练在农村住一茬兵就带走一批媳妇,那得把当地的小伙子给气死,对部队的形象也是极大的损害。中国不似那西方国家,讲究那“人性的自由和奔放” !其实,就是西方国家的部队,到一地就在一地拐带媳妇怕也不行。总出这花边新闻问题也不少。君不见那寒带的瑞典姑娘,每年夏天到西班牙海滩去找当地的棒小伙,因为爱情结晶层出不穷,这些孩子的抚养纠纷,都惊动了瑞典和西班牙的外交部了!</p><p class="ql-block">话扯远了,还是说我们部队设营。正因为怕军民鱼水情太密切了,所以防止部队战士“挂钩”,成了各级主官训练之外工作的重中之重。副师长召集驻训点排以上军官讲话,对部队提出三条要求:一是加强管理;二是训练争上游;三是思想要集中,倒有两条与此有关。团长的办法就是把每日的日程排满,白天部队出去训练,把留在家的病号集中管理。到了我们营连一级,就是每天晚上到各个居住点多走多转。你瞧,我们为了保护当地小伙子的利益动了多大的心思!</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射击演练</span></p> <p class="ql-block">炮兵实弹射击前,通常要组织几次仿真射击演练。</p><p class="ql-block">到达军区炮兵靶场后的第六天,我们就开始进行此类演练。当时正是北方的七月天,雨水少,太阳毒,气候干热!如今这个月份,文人墨客可能正躲在空调书房里饮茶读书呢,我们那时,包括今日的军人却正在苦练三伏!</p><p class="ql-block">凌晨,我们按照实弹射击的程序演练四连。我随同阵地组(前面的侦察兵负责提供射击数据,为侦察组)前往。行进三十分钟后,进入炮阵地。炮阵地设在河滩地,因为河滩里有鹅卵石,地基坚固,有利于减轻火炮射击时的震动,保持火炮的稳定。可是在河滩地设炮阵地带来的困难就是,士兵挖起防火炮后坐的驻锄坑异常艰难!战士们军用锹、镐齐上,每门炮的驻锄坑也得挖二十五分钟。当然,这还都是符合战时标准的。</p><p class="ql-block">部队进入炮阵地,首先进入“战斗准备”。第一步先由侦察兵指定各炮位置,炮车将各炮拉入确定的位置,然后副连长下达火炮射击概略射向,侦察兵再用炮兵侦察用方向盘赋予射向。此时,火炮的偏差通过掉(移动)炮架纠正。射向定准后,各炮班开始挖火炮驻锄坑,挖好后班长用尺量一下各炮间隔,向副连长报告。</p><p class="ql-block">“射击”开始后,各炮手的分工:一炮手控制高低机,对火炮指针;二炮手装填弹药;三炮手拉火;四炮手送弹头,从炮管里向外挑药筒;五炮手装药,装引信;六炮手准备弹药。此外,三四炮手扛火炮大架;二五炮手提火炮提把。所以,三四炮手必须个子大,身高还要一致。</p><p class="ql-block">这火炮的驻锄坑挖起来的确费劲,不时要用钢钎捣一下鹅卵石才行。我也亲身体验一下,此时太阳已经顶在头上,我挖了几下就热的不行,那些酸文人常说骄阳似火,在七月的阳光烘烤下,我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掉(移动)炮架也是要命的活!炮架扛在肩上足有二百多斤,我扛着挪了几米就压的直不起腰来!这些年轻的小战士的确够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单炮精度射击</span></p> <p class="ql-block">四天后,全营进行单炮精度射击,早六时开始,七时三十分结束。两个连顺利,六连二炮不发火,三炮抽弹筒有问题,每次退弹壳要用长杆子从火炮前面捅,但是射击精确度都很好。</p><p class="ql-block">为了防止早上进入炮阵地时间紧,头天晚上五时三十分三个连队就进入河滩地。因为当时下了一场雨,头上又是阴云密布,五号(团参谋长)忧心忡忡,恐怕夜里下大雨把车炮冲坏了!因夏天在洼地驻兵是兵家大忌。考虑第二天是军事干部指挥射击,我带几个人睡在炮阵地的汽车里,也防止夜里出问题。</p><p class="ql-block">晚八时,我们调好车正准备入睡。远处车灯一闪,五号又来了。我很奇怪。他下车后告诉我,刚接到靶场气象预报,当晚有八级大风,还有大雨。我抬头一望,天空里的阴云已经散了,苍穹里繁星点点,可又不能不信他的通报。山区里的气候瞬息万变,这使我们犯难。撤出吧,刚刚设好炮阵地;不撤吧,山水万一真下来,冲了车炮那责任可是重大!我考虑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撤,一旦下大雨,我立即组织撤出。考虑到这里汽车驾驶员留的少,我让车回驻地再接一些驾驶员来。五号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我告诉他我夜里注意观察不会出问题,我开玩笑说,如情况再紧急,我就装弹发射报警(那时的通讯条件远不如今天)!他说,对!真可以,二号装药,标尺380,我们立即派人接应你们,大家都笑了。</p><p class="ql-block">他走后,夜里十二点,大车把驾驶员接来。我安排战士们睡下,和几个连队干部聊天,几个士兵睡不着也来和我们谈东说西,就像兄弟倾心交谈。我忽然感到,古来治军常讲官兵同乐是深有道理的,在这荒郊野外,我同战士一样,拿一件雨衣、两件军大衣过夜,大家都觉得有亲切之感。</p><p class="ql-block">临睡前,我又一次向天上观望,星星仍神秘地向我眨着眼,我恨自己没有诸葛亮的本领,他说,为将之道应“预知天文之旱涝,先识地理之平康”,可我只能靠七分勇气,三分运气来镇守这河滩地里的炮阵地。我向四野望去,这是一个宁静的夏夜,月白风轻,草木不惊。微风吹拂着土坡上的玉米叶,发出婆挲的声响,一些夏虫在轻声歌唱。北面是祖国北方的一个小城,此时仍有灯光闪烁。人们在灯光的爱抚下,正在度过仲夏之夜。他们丝毫不必关心风呀雨的,在每一个晕黄的灯影下,都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从这闪闪烁烁、扑簌迷离的灯光中,我仿佛看到家人正坐在灯下读书、写信、思索。这时,我忽然从心底里萌生一种自豪感,在这令人不安的夏夜里,在这野外,我是为亲人和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站岗,我从心底为这广漠大地上读书、安睡的人们发出美好的祝福!</p><p class="ql-block">世界上的风雨就该由少数人承担,我愿用自己的身躯去抵御风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全营实弹射击</span></p> <p class="ql-block">八月上旬一天,我们全营拉到靶场——团组织我营进行实弹射击。</p><p class="ql-block">凌晨一点,我随炮手分队到来到炮阵地。车一停,炮手开始整理炮床,各连指导员带领炊事班士兵挖灶做饭。三时十五分,各连队的饭都做好了,饭菜一样,都是大米饭,蛋炒西红柿,青椒炒肉,一个汤(据说几个连队的给养员曾就这顿饭的内容通过气)。吃过饭,我随指挥分队到了观察所。</p><p class="ql-block">晨五时,一切准备就绪,两颗红色信号弹升空,准时开炮,营长担任指挥,他的射击口令干脆利落。由于气象条件和弹道条件具备,炮弹就像长了眼睛,均在目标四周四五米处爆炸,有一发还击中了目标!</p><p class="ql-block">随后是对试射点试射,打成果法。所谓成果法就是单炮对试射点射击,通常是四连一炮担当此任务,随后再根据射击后的数据进行修正,确定全营统一的射击数据。四连一炮发射后,弹着点竟远了许多,原来四连长将射击命令听错了,他给一炮下达的命令多出一百标尺!好在营长及时修正,全营仍是打的不错。</p><p class="ql-block">下一科目是打宣传弹。营长正准备下命令,我们忽然从望远镜里发现一些人在目标区右侧走动。原来是当地农民在捡炮弹皮!他们还推着一辆自行车,把车放在一个坡下,人在雨裂沟里观望。连队想停一下再射击,怕伤了老百姓。五号说不要紧,只要靶场了望台白天升红旗,晚上亮灯,就可以开炮。这些人都是油子,炮弹打不着他,每次打炮都是这样。一斤炮弹皮能卖四分钱,他们有的一天能捡几十元钱的弹皮。由此也可看出当地农民的贫穷,但凡生活好些,他们也不会在炮火硝烟下玩命捡弹皮!于是,我们继续开炮!十发宣传弹一打完,这些人立即跃起向目标区跑动,的确身手不凡!</p><p class="ql-block">随后,转移炮阵地,四连抢先占领阵地,一炮率先开炮,弹着点偏了许多,修正了一百密位(360度等于6000密位,修正一百密位接近修正6度),全连同时射击,弹群又是在目标区周围爆炸,随后各连先后开炮,都打的很理想。营射击圆满结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仿战拉练</span></p> <p class="ql-block">八月中旬,全营进行仿战拉练。</p><p class="ql-block">仿战拉练就是炮兵部队按照战时背景拉练,内容包括行军、野餐、进入待机地域、占领炮阵地、火炮“实弹”射击。每年在军区炮兵靶场,作为营级单位,我们都要进行几次类似拉练。</p><p class="ql-block">部队于中午一时三十分出发。行进队列按照四连指挥车、一炮、二炮依次排列,随后是五连、六连。部队经过河滩地向南驶去。河滩里没有水,只有圆圆的鹅卵石和一片黄沙,在河道的中央,有不规则的弯弯曲曲的湿沙,平平的粘在一起,像刚抹过的墙面——很显然,这里刚被山水冲刷过,虽然有些泥泞,但不妨碍炮车行驶。</p><p class="ql-block">我带六连六炮车,在队伍的最后面。营长带营部指挥车,在队伍最前面。车队刚一进河滩口,四连一台车就“抛锚”了。我通过电台告诉营长,不一会儿,四连的正副连长全跑到后面来——看来营长已经转告他们,可这两人全留下,显得不够沉稳,总不能把整个连队弃之不顾!</p><p class="ql-block">车队快拐上柏油路时,部队停下休息。这时已经是四时五十分了。因部队在河滩里曾“打”了两个射击科目,时间显得长了一些。车一停好,各连进行简要小结。随后开始挖灶做饭——全是以班为单位,饭菜的内容与实弹射击日相同。此时有附近的村民来看新鲜。一个老大娘在六连一排的一个灶旁转前转后,夸奖不迭——大娘做了一辈子饭,但这种野炊的功夫她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我们的战士。不过,到后来她还是看出点名堂来,她说一排这个灶膛挖的太深了,不好烧。果然,这个班的饭菜的确不如其它班熟的快。不过,再慢的,四十分钟也都吃上饭了,全是两菜一汤,大米饭。</p><p class="ql-block">开饭时,大娘和一群孩子走了,我们再转身时,发现她已经摘来一筐西瓜坐到坡上,她以为战士是富人,要揽这份生意。</p><p class="ql-block">这时,四连的炮车修好后赶来了。</p><p class="ql-block">我在六连二排吃饭,饭后我掏钱让战士买了西瓜、香瓜,二排的弟兄们饱餐一顿。</p><p class="ql-block">五时三十分,部队又出发了。在暮色里,在黛色山峦的挤压下,我们的铁骑拐上了一条柏油路,仿佛是骑士骑着骏马驰骋在草原上,车速明显加快。一阵急驰后车速慢下来,汽车引擎发出突突声,就像负重登山的老人,我们的车队开始爬上被称为“五虎岭”的盘山道。上坡后向右一拐,我们进入一段土路,又走了半里路的样子,车队停下来——这是我们的待机地域。我看了一下军用地图,这里距我们营的炮阵地有五十里。这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山坡上的一个铁门里,有几排房子,这是五虎岭养路道班,活像山里的一座孤庙,静静地守护着这一方净土。道班的房子面对两座山峰,最高处是方方正正的古建筑,大约是古代的烽火台,依次下来是五个馒头形的独立山包,这或许就是“五虎”了。</p><p class="ql-block">休息时,我和副营长到柏油路旁买西瓜。这里道旁每隔一二里路就是一个瓜摊,人们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换煤,因为山西的煤源源不断地从这条路运出来,几个西瓜就可以换一小车煤。我们花了八角钱买了两个瓜,在山坡上大吃一通。副营长没什么文学爱好,此时竟也来了雅兴,他感叹地说,人生真如梦,再也想不到会在这荒山中吃起西瓜来。我笑道,就算我们是去西天取经的二僧吧,今天是化斋了。</p><p class="ql-block">晚八时,部队出发。十时车队抵达靶场炮场。途中掉队的两辆车仍未返回。一台营部指挥车,一台四连的炮车。部队解散,我和营长在场地等了一个小时,远远地看到一条灯柱从地下刺出来,我从望远镜里看到车没带炮,知道是指挥车回来了。又等了半个小时,炮车才返回。带车的指导员说,路上一个老乡赶毛驴,车紧急制动,炮悬在沟边,把汽车后轮胎刺爆一个,他们把炮拉上来又换了轮胎才返回。</p><p class="ql-block">这次拉练,暴露了一些问题,需要尽快改进,这样部队作战时,才能真正成为无敌之师!因为今天反复苦练全是为了将来用兵之一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会餐回营</span></p> <p class="ql-block">经过一个月的拉练、火炮实弹射击,我们结束了在军区靶场的演练并取得优异成绩。八月中旬一天的晚上,在部队即将返回河北望都县我们的营房前,全营各连队统一会餐,庆祝部队实弹射击、演练圆满结束。</p><p class="ql-block">部队拉练会餐不同于部队春节会餐,营部不单独开伙,营里的干部都是分到各连队,既是为了密切和连队战士的感情,也为了掌握连队情况。</p><p class="ql-block">我在四连,营长在六连。部队喝啤酒、绿豆大曲,上下尽兴,畅快!中间也闹出一个小插曲,在这平静的湖面上起了一阵小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p><p class="ql-block">肥肥胖胖人称宽银幕或胖子的炮兵指挥连长在我们这里凑热闹参加会餐。营长在六连喝的差不多了,过来和四连的弟兄们碰杯。我们俩一人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他又和宽银幕喝了一杯。这时,宽银幕又提出和我喝啤酒,他给斟了满满一大碗,营长阻止,四连其他连长指导员也阻拦,我的部下能不替我说话!这位胖兄不允,非让我喝。我自知还有酒量,再喝这一两碗啤酒没问题,我说我们换茶缸,两茶缸啤酒倒满了,我端起来一饮而尽,只听咕咚咕咚啤酒下肚的声响,干脆利落地展示了那种无产阶级的大无畏精神!我是喝完了,可这宽银幕竟说什么也不喝了。一时酒桌旁责备声四起,营长先火了,他说,你小子喝,剩下的我喝!胖连长不好再推,可他只喝了一口就推给营长,营长一见有气,他说你没给我递到手上,我不喝!宽银幕也不喝,一时僵起来。营长见状更气!说好吧,我全喝!他端起装啤酒的茶缸往桌上一墩,酒沫都喷到房顶上了,大家力劝后,将此酒一分为二,两人才碰杯言和。这是一桩小插曲,但营长的仗义劲倒让我长久感动。</p><p class="ql-block">随后,各连连排干部、一些班长也来敬酒,大家闹成一团,全没了演练中那种上下级分明的严肃劲!</p><p class="ql-block">八月底,部队返回河北营房。凌晨一时三十分官兵起床,二时离开军区靶场驶向火车站。我带营部车。</p><p class="ql-block">今天很不顺,车一开到荒甸子上,我们的车就熄火了,一检查是车的白金烧了。修好后跑到土路上,后轮胎又爆了一个,备用胎又坏了,只好从后面六连指挥车上换下一个。我们修车时,后面的三个连队,团指的全开过去了,最后只剩我们两台车,我一再祈祷,千万别再坏了,再坏连救兵都没有了。还好,尽管路上坑坑洼洼,车总算驶上了柏油路,一见路灯映照下的平整路面,我不禁暗自叫道,谢天谢地!我们赶到车站已经是四时三十分了。</p><p class="ql-block">七时三十分,火车从车站出发,因这是白天行车不同于来时,战士们兴奋异常,每当外面有一诱人景致,他们都发出一阵感叹以至惊呼,直诱得那些睡觉的战士也睡不踏实,起来坐下,再起来再坐下,不停地向外观望。火车过山洞时,他们用手电照表看通过的时间,有细心的战士数了一下,一路上竟过了六十八个山洞。</p><p class="ql-block">火车终于到达望都。此时,天气变化,竟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件事惹得我在整个演练中第一次发火。</p><p class="ql-block">卸车时,我们浑身湿透,但部队始终保持了严整的军容。这时我发现一个战士竟找了一顶破草帽扣在头上,我告诉连长让他摘下来,过一会儿,连长张罗别的事去了,这个战士又将草帽扣在头上。这次我不再找人,将这个战士叫过来,从他头上掀下草帽,随手一扔,湿透的草帽在雨水中划过一道道雨线,像飞碟一样,远远地飞到站台外面,全营战士受到震悚,他们知道营里对军容的要求不是闹着玩的!</p><p class="ql-block">一个多月的演练终于结束了,这段经历将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天津日报》文艺周刊 2006年8月3日</p> <p class="ql-block">在演练现场与六连官兵合照,我在第一排居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