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是在乡下度过的。<br>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记得每天清晨,我自己背着书包去大队小学。一路上,不时有各种野花映入眼帘:白的、蓝的、紫的,星星一般散落在碧草上。有趣的还有路边的蚕豆,细细一瞧,长势正旺的蚕豆叶子间,竟然有绿色的细细的茎托起一只“小漏斗”。大人说,这叫“豆斗”,我们呢,管它叫“蚕豆耳朵”,因为它就像小动物竖着的耳朵。 “蚕豆耳朵”总是藏在一簇簇叶片中,小小的薄薄的,风儿吹过,就摇头晃脑,一副可爱的样子。望着它,我曾想:有了这绿色的小耳朵,蚕豆会听见春姑娘唱歌吗?如果有晨露滴落,恰好滴进这只耳朵,蚕豆会不会变成聋子呢?当然啦,想归想,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跟小伙伴比赛找“蚕豆耳朵”,看谁找到的“蚕豆耳朵”多。<br>“蚕豆耳朵”一般长在蚕豆苗的最顶端,听村里的老人说,谁找到它,这一年,谁就会耳聪目明。我以为这是真的,每找到一只,就会傻呵呵地乐上老半天,如果赢了小伙伴,更是得意得走路都连蹦带跳! 春天来了,麦苗儿一个劲儿向上窜,拔出一枝拔节后的青麦杆,掐下一截,把一头稍稍咬扁,含在口中,能吹出悦耳的哨音。这种自己做的麦秆儿哨子,大家都管它叫“麦叫叫”。<br>有一首童谣唱道:“清明到,麦叫叫;你不响,我不要。”清明,是麦叫叫的声音到处飘扬的时节。小伙伴中有顽皮的,会对着小姑娘耳朵突然吹响,吓得小姑娘羞红了脸,忙用小手捂住双耳,吹的人便得意忘形,大笑起来。也有人做的麦叫叫就是吹不响。于是丢开再拔下一棵青麦,种地的大人见到我们糟蹋麦子,会跑过来抓我们,说是要交给老师处分。吓得我们撒腿奔跑。无形之中,这又给我们吹麦叫叫添了几分紧张与兴奋。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虫儿们也开始活跃起来。捉虫可是快乐而有趣的事。要说我们最爱捉的虫儿,要数蝴蝶和野蜜蜂。春天的田野,在大片的绿色间,镶嵌着一块块金黄色,那是盛开的菜花。“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采花无处寻。”放学归来,我们也捉蝴蝶,把它放进早已藏在书包里的玻璃瓶中。我们还捉野蜜蜂,方法是准备一只空火柴盒,折一根草茎,找一处土墙,小心翼翼地将草茎伸进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洞里,轻柔地拨弄,听听有没有嗡嗡的蜂叫,有声音就更加小心拨弄草茎。等蜜蜂快爬出洞时,用火柴盒半开的一头罩住洞口,凭手感,贴着墙推动火柴盒,关好。一只火柴盒装不下,就转移到玻璃瓶里。我和小伙伴们常在一起,看谁捉的野蜜蜂多。 春意渐浓,螳螂也开始活动了。捉螳螂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勇气,也最能给成就感。俗语:“一物有一降,黄蜂怕螳螂”。螳螂个头大,举着两把带锯齿的刀,喜欢躲在厕所附近的瓜叶、豆叶间。厕所容易引来苍蝇,螳螂伺机捕捉苍蝇当美食。有时,黄蜂飞来,螳螂会突然挥“刀”斩向黄蜂,黄蜂的细腰被螳螂的“刀”夹住,一会儿就不动了。螳螂如此凶猛,小女孩一般都不敢捉,只有我们这些胆大的野小子,有时为了嘚瑟才对螳螂动手。螳螂善于伪装,很难发现。有一次我看到丝瓜叶上有只螳螂,就鼓起勇气,突然出手一下子捏住螳螂细长的脖子,螳螂的两把大刀只能在空中乱挥,怎么也“砍”不到我的手指。凭着这一“壮举”,我在女同学面前神气十足。<br>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大人忙于春耕春播,疏于管理我们,我们会把待插秧的农田当成游乐场。阳光灿烂的周末,我和小伙伴带上小木桶,找一块还未插秧的农田,脱下鞋放在田埂上,赤脚踩进黑油油泥中,顿时,柔滑的泥浆从脚丫间冒出,酥酥的痒。哦,田里的泥鳅真多,随便找上一个有积水的洼坑,甚至牛踩的脚印,把手探进那一窝浑浊的水中,准有泥鳅,有时会有好几条,滑滑的,很难抓。当然,抓不住,可以双手合拢,连水带泥鳅一起捧进小木桶。偶尔,也会出现一条小水蛇,吓得我们连连后退,结果呢,只是虚惊一场,水蛇无毒,一般不咬人。 几十年一晃而过。如今的学生,在生机盎然的春天,他们如何去学校?放学后会干啥,他们会穿行在明媚的春光里,呼吸着有着淡淡的花香、草香的空气,蹦蹦跳跳,亲近蝴蝶、蜜蜂、螳螂等虫儿,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吗?<br>据说现在学校教育已经实施了“双减”,可是,我看到小区里的孩子,每天都是家长接送,他们不是在做作业,或者偷玩电子游戏,就是封闭在校园里。谁还会呼朋引伴,走进大自然找“蚕豆耳朵”,或者吹响麦叫叫,捉虫儿,逮泥鳅呢?<br>我那远去的穿行在春光里的童年啊! <h5><i>夏俊山,50后。原为海安乡下农民。恢复高考后,入扬州师院,曾执教于江苏省海安中学。为海安市首批“双三评”骨干教师。爱从书中找乐趣,出版《帮你学语文》《语文觅趣》《心湖帆影》等,有少数文字发表于海外,国内发表超千篇,为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省作协、中国散文学会等协(学)会会员。</i></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