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上的故乡（散文）

无边月

雨歇微凉，故乡只是前梦一场。江湖走马，风也罢，雨也罢，我自孤独天涯～～ ————题记柳烟上的故乡文/无边月图/网络图片 　 　许久未曾记忆起家乡的样子来了。许久未见柳上轻烟，以及柳烟深处升起的袅袅烟火气了。田间地头，河堤池畔，最为稀松平常的三月人间柳色，竟已然是回不去的奢望与念想。我刻骨铭心自以为最是熟稔的江南村落，茅屋篱笆，终究化为前尘往事，仿如昨夜旧梦一场，缥缥缈缈，不着痕迹。恰如这春雨氤氲的薄雾，咋一看，明明近在眼前，走近却又远在天边。我知道：记忆里已经没有故乡的影子了。我所旅居的东莞，鲜见柳树，没有了柳烟，他乡便没有了灵魂寄托，柳烟不再…… 最美莫过家乡柳。说起家乡的柳树，在我东莞寓居的门口，也有一株锦叶榄仁树，细长的枝条，鹅黄的小碎叶，与柳树颇有几分神似。每逢初春三月，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一身蓝宝石般的华美服饰，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纤尘不染，婀娜多姿，惊艳了时光，极尽妙曼风姿。然而，我总觉得不如记忆中家乡的柳树美。要我具体说出不如在哪里？我却穷以言辞，说不出一二三来，也许是缺乏些空灵韵味吧，徒有其表；也许是缺乏大家闺秀清纯优雅的风范，东施效颦，画虎类犬；也许都不是，本来就各有各的美，只是做为一个旅居异国他乡者的心境不同罢了。 　　 柳上寒烟醉春风，一株锦叶榄仁思故乡。透过窗台，锦叶榄仁的意境比起柳树来差是差了一点，可一看到它，我就想起故乡，想起故乡河堤上的柳树来，那是春的使者，是故乡的魂。丝丝缕缕的柳条，就像载不动的千万乡愁，无时无刻都牵动了游子思乡的情愫。对柳吟诵，人生几何？片片锦叶榄仁，也似读懂我的心思，一树鹅黄翠绿的细叶，仿佛浓缩了半个春天，此刻无风自动，与家乡飘飘垂柳遥相呼应，舞出春天的明媚，一扫因疫情而压抑已久的阴霾，灿烂了星河。此刻，让我想起东晋·陶渊明的一首《杂诗》“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心胸不经豁然开朗起来：回不去的故里，思不完的家乡。那就随遇而安，且把他乡做故乡吧！这里虽没有陌上柳上烟色那样山水江南的迷人眼儿，勾人心魂摄人心魄，却也有锦叶榄仁的飘若惊鸿的婀娜妙曼与碧妆一树山河醉的倾城之姿。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烟上的故乡就像柳永词下的那个离愁别绪的多情郎：回首是泪，回首春深似海。旅居莞城二十多年，走马江湖，冷暖人间，为生存计，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三月春色，山河染恙，疫情卷土重来，严谨的形势下，那有什么柳上轻烟，烟雨江南？在这人潮汹涌熙来攘往的东莞，俗事纷呈。生存与理想，炊烟与欲望，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惊心动魄。唯假装天下无事，做个俗人，学太上之忘情，不伤春悲秋，酒敬自由，拥万里河山，享无边孤独，梦回故乡，于柳烟深处，如行云般自在，如流水般洒脱，手握黄昏，在万物生长的春天，读点儿百无一用的书，不作贱自己，休辜负了时光！留点闲暇，怀念柳烟上的故乡，怀念逝去的小桥流水，烟火人间。心安鄢是吾乡！东莞何处柳烟？旅居东莞，行色匆匆间，不见故乡，青春散去，一地鸡毛… 　　暮色十分，推窗而望，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远处的高楼大厦，黑魆魆的伫立着，静寂得有点瘆人。此刻我的内心，古井不波：何为功名？何为利禄？小时候，故乡为何是我拼命想逃离的地方？长大后，故乡为何是我想拼命回去，又回不去的地方？造化弄人，河东河西。起点终点，天道轮回。时间从来不语，却无声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岁月从来不言，却见证了所有的沧海桑田。厌倦了灯红酒绿，看惯了人情冷暖，只有那一抹天青色的柳烟，才是我心中的向往。汪曾祺曾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正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烟火气是灯火通明下的欢声笑语，烟火气是历经沧桑后的云淡风轻。在这样的夜晚，我仿佛又听到故乡深巷处的狗吠声；仿佛看到家家户户瓦楞上的炊烟袅袅；仿佛看到老父亲和叔伯们在八仙桌上轮流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话事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仿佛听到家家户户女主人扯开嗓子喊自家二毛、狗蛋回家吃饭的吆喝声。 柳丝编春梦，故乡远山外。我的思绪如初春的微风，穿过重重夜幕，轻拂在故乡的柳枝上，梦里山河，今是昨非。一个人，被家庭羁绊，被责任捆绑，被自己的野心套牢，被人性的复杂和矛盾压抑。忘记了自我，忘记了初衷。“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各有各的他乡，相见便是再也不见。回不去的故乡，回不去的时光，且将这无端愁绪溶于酒，一饮而尽，一醉销万愁。从此情不为外物所困，心不为生死所忧，明月天涯，一丝杨柳千丝恨，三分春色两分休。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柳意深深，却总是与春别。柳烟上的故乡，轻拢慢捻，总有闲情绕。这大抵就是宿命轮回吧。人生短暂，像昙花邂逅流星，像指缝流过白沙。不如做个“风月”散人：于“无边月”色下，沐浴春风，与天地对话；在繁华的都市里，耕云种月，看人世浮华。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再读蒋捷《虞美人.听雨》：“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此时此刻的我，已然千帆过尽，满目沧桑。人这辈子，无非就是过程。荣华花间露，富贵草上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得意什么？失意什么？美好就在当下，不在过往，也不在未来。正所谓远处是风景，近处是人生，活在当下，诗酒趁年华。代马依风、狐死首丘，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乡”，索性不回！“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烟柳断肠处，心安便是吾乡！只要随缘，每一次相遇都是千年之约，都是一个百花盛开的春天。推窗见春，故乡的柳烟就在不远的天边，穿过季节的轮回，于风雨中，绝胜烟柳…… 　　 斯夜，天与地都沉沉睡去，无边月色照在我新生的白发上，唤醒我长满青苔的记忆，唯这故乡的柳烟，美得让我忘了呼吸，不曾忘记。我想人间最妙曼的风景，非故乡的柳烟莫属。或飘渺如轻烟，或冰冷若寒霜。乳黄润绿，似仙若纱，那种美，是骨子里的，来自灵魂深处的一抹绝世画卷：旧情如梦，新柳如烟，那是蛰伏在我心中———柳烟上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