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的意义

二姐的斜杠空间

刚刚过去的3月12日，是植树节，也是我的生日。 本来是打算在生日那天写这篇已经想了几年都没写的作业的，不过，这些天事情有些多，感觉有些累，不想让自己被自己的生日之约再添一份疲惫，于是，又自洽地躺平了！ 不过，还是给自己做了一张有仪式感的生日贺卡，写上了一些喜欢的话，作为对自己的生日祝福。 谢谢你接下来阅读我写的这篇生日故事！一定要读到最后哦！因为我会在后面提到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要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的原因了。 祝我生日快乐！ 《陪伴的意义》 在我的照片集里一直收藏着几张乡村田野里的自行车照片。那是2019年3月13日，我生日的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在江南的田野里随意乱逛时拍的照片。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就是几张很普通的照片，普普通通的田野乡路，普普通通的自行车，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有着非常的意义，因为，那是时隔26年后，我再一次敢骑自行车上路了！而那个转折，就在头一天，3月12日，我生日的那一天实现的！ 我学会骑自行车是很晚的事了。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在我家附近的光华中学操场，妈妈扶着自行车，一圈一圈地陪着我，学会了蹬自行车。不过，我个子矮，胆子小，对平衡力没有自信，一直都不敢偏腿趟自行车，也一直不会单腿越过自行车后座地跨坐上车，只会左脚蹬地，右腿跨到车的另一侧踩住脚蹬子，屁股坐在车座上，然后用力蹬右腿起步。就这么开始了我的骑车生涯。 大二开学后，初恋男友跑了很多地方，特地给我买了一辆前面横档很低的24寸飞鸽女车，方便我右腿从前面横档跨下车时不至于有被绊倒的担心。于是，骑着这辆小车，每逢周末去北师大、中央音乐学院参加合唱排练，去清华大学、圆明园谈情说爱，虽然上车技术一直没提高，每当在红绿灯前停下再起步时都是我最紧张的时候，因为怕被后面的人嫌我骑车起步慢，却也没耽误做这些周末的“正事”。虽然初恋后来无果而终，这辆自行车却一直陪着我，再也没遇到比它更好骑的车了。于是一直骑到了大学毕业。 工作第一年，我们要去山东基层锻炼一年，这辆自行车顺理成章也被我带去了山东桓台。可是，就在桓台，有一天早晨发现，这辆车不见了。 从那以后，虽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过买自行车，可是，一直没找到跟当初的飞鸽女车结构差不多、方便我上下的自行车。骑其它样子的车，我总会很慌，生怕下不来，生怕下车时腿会被横杠绊倒。 有一年背包去大理旅行，青年旅馆的工作小伙儿建议我租一辆自行车环洱海一游，还特意给我找来青年旅馆最矮的一辆自行车，让我试着骑。青旅里贴着很多环湖美丽的照片，令我向往，如果借这个机缘重新把自行车骑起来，那可真是件一举两得的事啊！可是我一上车就慌得要命，因为车身比我原来那辆飞鸽要高，最要命的是横档没有那么低，害怕跌倒的心理让我除了在车上惊呼，蹬不出几步，眼看车子要倒，慌乱地蹦下车。只得作罢，望环湖骑行游而兴叹。从此再也没尝试过骑车。 直到2019年的3月12日，我生日的那一天，在淀山湖小镇，盛老师给我推来了一辆不知被谁遗弃的旧自行车。 小镇虽隶属富裕的昆山，相对其他县镇而言却是个偏僻的地方，公交车也少，水网密布，农田近在咫尺。不过于我却像是桃花源一般，我喜欢在那里与土地靠得很近的感觉。几位朋友在那儿做社区治理的工作，于是不时会去那儿的朋友处小住。有时去朋友办公室凑凑热闹，跟大家都混熟了，大伙儿也把我当作了自己人。大多数时候优哉游哉地闲逛，到哪儿都靠两腿走，尤其爱往乡村田野里跑，踩踩新鲜的泥土。于是，当盛老师发现他们工作的楼下一连多日都放着一辆没人管也没上锁的自行车时，就悄悄替我留意上了。那天一进他们的办公室，笑眯眯的她就带着我去到走廊，指着一辆自行车说：有辆没人要的自行车，你要不要骑一骑？ 我凑近身子比了比高矮，有点心虚——车座比我的臀部稍稍高一点，我怕自己坐不上去而跌倒。不好意思跟地跟她说我怕从车上跌下来——我知道对于会骑车的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我的害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可对于我来说，这个“怕从自行车上跌倒”的恐惧已经成了挥之不去、跨越不了的心理障碍，跟随了我26年，我已经没有信心打破这个如魔障一般的心理障碍了。尽管盛老师一再说“试一试”，尽管听着我说出自己匪夷所思的害怕时她没有大惊小怪，可我还是谢绝了她的好意。 看着她回办公室，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很强烈的愿望——为什么不试一试？如果今天不试，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一个让人感到安心的人主动愿意陪我试试？至少，万一我上不去车，她可以在旁边扶住我啊！ 于是，重新回到办公室，厚着脸皮地跟盛老师说：“你能不能陪我试试？你可以站在我旁边陪我上车吗？” 盛老师笑眯眯地又陪着我出来了。当我紧张地把车蹬出去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始至终，盛老师压根就没有扶我的身体或车！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伸出来过！仅仅是因为她守在我身边，仅仅是因为我确信万一我要跌倒时，她一定会扶住我或车，仅仅因为她的陪伴让我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我就敢把车蹬出去了。绕着楼房一圈一圈地骑着停不下来，实在是太开心！ 等骑累了打算回去时，我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一会儿下车时怎么办？盛老师要是没在那儿，我下车会不会跌倒？”又开始紧张了，直到我看到那个敦厚的身影还在原地等着我，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慢慢骑向她，放慢速度，下车，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是，同样地，她并没有碰我，也没有任何扶车的动作，我自己就能下车了。 就在下车的那一刻，我知道，从此，我终于可以再次拥有御风而骑行的日子了！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从上车，到下车，当我的“不敢、害怕、不能”被全然地接纳，当我的“胆怯和恐惧”被全然地陪伴，当我所需要的“安全的扶持”被全然确认可以拥有和获得的时候，即便没有任何实质的外力支持，我就已经可以做到这26年来都做不到的事了！ 原来，这26年来，在重新骑车这件事上，我一直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全然地、能够让我感到足够安全的陪伴！ 在这20多年里，我真的找不到这样一个陪我练车的人吗？ 或许，只是因为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来帮助我重新拥有骑车的勇气，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去寻求什么样的帮助与支持，始终以为“不会骑车”就是我的宿命？ 或许，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又没有去试图寻找答案，也一直没有遇到一个寻找答案的机缘，于是，“害怕跌倒”成为了我阻止自己尝试骑车的理由？ 第二天，3月13日，我就骑着这辆小“宝马”，去淀山湖的乡间田野四处乱逛了大半天！期间还真的从正在骑着的车上掉下来一次，不过，拍拍灰尘重新上车，跌跤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虽然是有点可笑！ 重新拥有了骑行的勇气和信心——这真是我在那个四字头的最后一个生日里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啊！ ===================================== 为什么这几年一直念念不忘想要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 因为，在癌友群体里的这些年，我看到，很多时候，我的那些因罹患癌症而生活发生了巨大改变的伙伴们，因手术放化疗和后续康复而有较长时间脱离多年习惯的生活、工作节奏的伙伴们，不少人有不同程度的自信心匮乏的现象，容易不断被失能感所困扰，有的人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毫无价值。 很多时候，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的这群伙伴，在患癌之前，相当多的人无论在家庭、工作还是社会上，原本都是一把好手啊！是处处好强的人啊！她们是家庭的顶梁柱，是单位的业务能手，是亲朋好友中的知心大姐，是被她们身边的很多人当做什么事都难不住、“打不死的小强”的一类人。因为一场重病，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会比寻常人有多一些的机率去直面生死议题，那些深藏在心底、不敢轻易外露的焦虑和担心，似乎化成了一道看不见却无所不在的屏障，把人的信心、能量和活力都禁锢住了。 “我可以做些什么帮助她呢？”——一些人会不知所措地问； “我努力地想帮她从困境中走出来，她明明没那么糟糕，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动”——一些人会不无沮丧、失望甚至恼怒地说； 一些人，或许，从此悄悄地从朋友身边渐行渐远，不知道，是否因为，想帮助患癌的朋友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们难以去面对自己的无力感？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感到朋友悄悄远去的癌友们，内心体味到的，或许不是朋友的无力感，而是仿佛遭到朋友嫌弃和抛弃的伤怀和悲凉…… 前几天，在一个聚会中，就有一位朋友遇到类似的情况，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可以做些什么来支持呢？ 我说，癌症患者在治疗和康复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需求。不过，有一件事，是无论患者处于什么情况下都需要的、都不会出错的，那就是——陪伴。你只需要待在那里陪着他/她，不试图改变或评判他/她的想法或做法，只是尽可能全然地陪伴、充分地倾听。当他/她能够被足够倾听、并在陪伴中获得足够安全感时，或许，他/她本自具足的力量就会自发升起来，她会慢慢找回自己的能量。 心里悄悄地说，如果知道可以就用这样的方式陪伴，那些曾令不少患者暗自伤心、以为被朋友抛弃的渐行渐远的脚步，是否也会少很多？ 那一刻，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三年前，自己骑上那辆蓝色的自行车，在乡间田野漫行时自由的感觉了。 —————————————————— 这是加入“007不写就出局”社群的第五篇作业。加入这个写作社群，是为了督促自己将这些年来所经历陪伴过的生命故事，以及自己的感悟和成长，一点点整理成文字，与更多的人分享。让生命与生命相互影响，相互陪伴，相互支持。 感谢这个社群，让我坚持着一周一篇的更新。愿这样的坚持可以慢慢成为我的日常习惯，可以最终不必再想着“坚持”，而是成为自己每天自然的需求，自然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