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踢岁月（6）

南方

微机室热闹一阵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该摸鱼的摸鱼，该斗争的斗争。人们对微机室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供客人参观展览的摆设，称呼也变了：危机室。

有人感到了危机，有人从来就没有危机感。比如我们的阿书同志，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走路时也埋着脑袋，讲话慢条斯理，整天玩单机游戏，哪怕世界末日了，他也不着急。我却杞人忧天，经常跑去跟老工程师讨论工作计划，探讨生存发展之路。

微机究竟能干什么？微机室的七个人是不是在吃干饭？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显然我没有学好马列主义，没有明白事物发展的曲折性原理，一看到发展道路上的困难局面就灰心丧气，就怀疑人生，就把问题推给领导：红旗到底能打多久。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一种幼稚的行为，体现了毫无担当的政治素养，缺少不屈不挠的意志，没有高瞻远瞩的视野。也暴露了我对领导的不信任，对舵手的怀疑。

如此看来，阿书同志那种大智若愚，在危机中稳如泰山，在非议中安之若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领，是我修炼目标。

老工程师回答了三个字：“不要急！” 这句话语重心长，又一字千钧。老头子是退休返聘的功勋人士，收拾得十分体面，花白稀疏的头发向后面整齐的梳着，露出古铜色的发亮的脑门，脸上干干净净，一口杏白的牙齿，让人感觉他总是笑容满面，从不烦恼。

我说我很着急。工作三年了，做的都是什么事！开了两年多粉碎机，开了半年微机，毫无成就感，既没有为酒厂的发展做贡献，也没有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成绩，更没有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相反，已经远远地落后了。酒厂是粮食加工企业，酿酒是传统工艺，跟高科技，跟微机挨不上边。反过来，微机没有办法给酿酒助攻。助攻，当然是打配合，不是主攻。能够委屈自己，自降身份当助攻，已经难能可贵了。象我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怎么能甘当配角呢？

老工程师仍然回答我三个字：“不要急！” 他用一生的经验，告诫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人，着急是干不成事的。当然，我无法体会这三个字的深意和份量。只觉得改革开放的大潮正滚滚而来，市场经济的步伐越来越快，“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这声音响彻云宵，在我的耳边震响，搅得我不得安宁。

我说，“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我用伟人的诗句让老工程师哑口无言，笑容从他的脸上退去了。我感觉到，此刻的他真的着急了。他想在人生的收官阶段，再闪光一次，才返聘上岗，一手推动了微机室的工作，开启了酒厂科技发展的新篇章，难道这道门刚刚打开，就要关上吗？

我无计可施，他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