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浅绿

陈华

去往繁华之前，我落笔，全是珍惜。

已然置身浅绿，一切生命开始返青，那些方砖小径，有夹缝求生，那些红尘陌上，有曦光倾城，三月的嫩芽，如我爱过的初见，一破土，便是朝朝暮暮与大地的寒暄，这些绿尚未滴翠，绿得那么羞涩、那么懵懂。

我已习惯了独自一人走在荒野中，其实哪有什么荒野，举袖为云的都市里，荒野，不过是我制造的幻境。在这个幻境中，有人戴上最真实的面具，于尘世间匆匆相遇，于尘世间不知所终。
在万物生的城南小陌，一条路认出了我，而这条路，却不属于我。我还是不受控的驻足，几截小枝举起的清晨，每个芽苞都裹着心事。我们彼此对望，豪放对望婉约、世故对望稚气，安安静静，虚虚实实，一个闭口不言，一个朱唇未启。

静默久了，我竟因这一抹清浅的绿而感动。生于世间，或许只有这些草木更懂包容，它不会排斥、也不会提防。它只优雅地长于莽莽，遵循生命的进程，它只藏于草茵，默默动用生机，而人们，却经常化身草莽，动用杀机。

当一切生动起来，人间似乎多了情，我把一切归功于这些绿。如果只是缤纷烟火，如果只是夹岸桃花，它们便不配在寂静里吟诵星夜，更不配在辽阔里弹奏春天。
相对于被人们圈养的花事荼蘼，我偏爱置身于野的青绿拂衣，这让我有机会和自己在更大的棋盘上对弈，更清晰地看清，一局棋，赢在何地，输在哪里。

若我化身这浅绿，必定绿不到天涯，也绿不进谁的梦里，我只有拖着被岁月擦伤的灵魂轻盈地走着，偶尔回头，野草依然温柔，它轻摇着自己。

无声三月，人在旅途，目之所及，只此浅绿。

陈华，作家、诗人。中国—尼泊尔文化交流使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监狱特聘文化教师、《中国诗影响》诗刊总编。作品散见于国内外报刊。出版个人诗集《只影向谁去》《幸有此生》《苍生在下》《花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