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谱就军魂颂

津门寒儒(韩晶南)

<p class="ql-block"> 接过父辈的旗帜</p><p class="ql-block">我们通信团全体参战将士,经过三天的摩托化行军,途经开平、阳江、吴川、化州、遂溪、合浦、钦州,行程约一千公里,顺利抵达南宁。唯一遗憾的是,车队在途经广东阳江附近时,一位骑自行车与我团车队相向而行的路人,因好奇地扭头观看一辆接一辆超过他的军车,车头失控几乎拐至路中央,一营的一辆英吉普电台车避之不及将其撞至重伤,结果伤重身亡。由于事故主要责任在他本人,部队又有行动在身,只能留下该连副指导员处理情况。这事如果是在平时那可是一件大事,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一切都要为战情让路了。到了目的地,军区通信部周部长亲自迎接。我们团长向他简要报告部队行军情况和途中发生撞死一名路人的情况后,他听说部队没事,便高兴地笑着说:“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随后,部队迅速展开,团部和部分台、站驻扎在罗村,另有部分台、站安排在位于青山的军区前指所在地,全力以赴投入到前指通信枢纽的构建工作中。按照上级部署,开设了全方位包括单、双边带电台、载波、接力等有线、无线多手段通信保障的广西方向对越作战通信枢纽,并承担了军区前指上对总参、下对广西方向对越作战各军、师的通信联络任务。</p><p class="ql-block">自确定我团参战之后的备战和出征任务以来,我便一直以父亲他们老一辈革命军人为榜样,激励自己一定要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绝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父亲作为老一辈革命军人,一生正直正派,勇敢坚强,坚韧不拔,对党和人民无限忠诚。1948年任指导员时,在内蒙古一次战斗与敌激战中身负重伤,子弹贯穿胸部和肺叶,被评定为二等甲级伤残军人。我崇拜和敬仰他,一直为有这样一位父亲引以为荣。在他军人气质和融入骨子里的军魂熏陶、影响下,军人素养和军魂也早已溶入我的血脉。我从小就梦想要像父亲那样戎马一生,做一名光荣的职业军人。也曾梦想能有一天像他那样,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奋勇杀敌 。这是两代中国军人的传承,也是中国军魂的传承。文革期间红卫兵有一句非常时髦的话,叫做“战场上见!”。此次为国出征上战场,正好实现了我的梦想。当年父亲他们老一辈革命军人为人民打江山,不惧流血牺牲;今天我们为人民守江山,作为老一辈革命军人的后代,“虎父无犬子”,子承父志,同样不惧流血牺牲,不辱使命!后来事实证明,干部子女们在这场战争中大都表现英勇无畏,而且有不少牺牲在战场,涌现出不少英雄人物。所有参战的干部子女,用他们的铮铮铁骨和为国捐躯、牺牲奉献的英勇行为,证明了自己不愧为老一辈革命军人的后代。</p> <p class="ql-block"> 在青山坑道的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根据部里的要求,我团临时抽调我和有线参谋苏志文前往军区前指通信部工作,加强前指通信部的力量。</p><p class="ql-block">军区前指设于南宁郊外青山地下坑道内,我是第一次见到规模这么大、设施这么完备的坑道,不禁感觉有些震撼。军区前指各部门均在该坑道内工作,可见规模之大,俨然就是一个大机关办公所在地。坑道口两端均有厚实的钢筋混凝土大门,坑道内还有几重钢筋混凝土密闭门,可谓“固若金汤、坚不可摧”。不过可能这也就是常人眼中的“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吧。对于军区前指这样的首脑指挥机关和通信枢纽,必然是敌方重点打击目标,在现代战争中的精确制导导弹和钻地弹甚至核武器的精确打击之下,恐怕根本没有什么绝对“坚不可摧”的防御可言,都存在被摧毁的可能。虽然当时越寇手中没有这样的先进武器和打击手段,但与其结盟,为其撑腰的老毛子却具备这样先进的攻击手段。且战端一开,谁也不知道战局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会打到什么程度。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极端手段,但如果仗打到双方都无法控制的最后疯狂阶段时,难保对方会否“图穷匕见”,孤注一掷,不计后果的动用一切打击手段。所以,任何时候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包括流血牺牲。况且,我们是参战军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随时做好了流血牺牲的精神准备,对什么危险都无所畏惧了。</p><p class="ql-block">在前指通信部的那些日日夜夜,除值班外,我和苏参谋每天都来来回回,一起徒步穿过坑道内那条长长的通道上、下班,形影不离,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这份友谊一直保持至今。别人都称呼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而我一直称苏参谋为“同一个坑道的战友”,并成为永远的朋友。虽然我在无线业务方面游刃有余,但对有线方面的业务接触不多,可以说是个“门外汉”,故有时在接听下面军、师上报关于战前准备工作中有关有线业务方面的情况时,如军用电话线路架设、开通到某某地区、某某方位、某某地段等情况时,有点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不能应对自如,只能先记录在“值班日志”上,过后再照本宣科地向领导汇报。又如下面军、师请示有关有线业务方面的一些问题时,也没把握如何更好的答复对方。这些问题,在请教了苏参谋之后,才渐渐有所改善。所以说“隔行如隔山”,只有“甘当小学生”,不耻虚心求教,才能不断进步。</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大家忙的像陀螺一样团团转,每天忙于对上对下联络,听取下面军、师通信保障方面的战前准备工作情况,了解、掌握并汇总整个广西方向作战通信保障的部署、进展情况及各种事务的协调处理;收发、草拟文件;向下传达上级的命令和指示;完成部领导临时交办的事宜等。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枪炮交火”。但我们通信兵是部队和首长的“千里眼、顺风耳”,保证部队通信联络畅通无阻,才能够确保首长下达作战命令时的决心,确保部队能够完整准确执行上级意图,歼敌取胜。我认为通信兵所肩负通信保障的重要任务及我们在前指通信部所做的这一切工作,是与前线将士在战场上与敌短兵相接、拼死搏杀不同的另一种作战形式,既充实又有意义。因此感到非常自豪。</p><p class="ql-block">因为在出征之前的备战期间和出发以来,我一直没机会告知父母我们参战的消息,到了前指通信部之后,忙里偷闲我和父亲通了两次电话,告知父母我们参战的情况,也算是出征参战向父母的隔空告别吧。电话中可以听得出,父亲对我能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怕流血牺牲,义无反顾参加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像他们老一辈革命军人一样经受战争洗礼和生死考验是怎样的高兴、自豪,但同样也听得出作为父亲的他对儿子安危又是怎样的关切与担心。这让我充分懂得了什么是“父爱如山”!</p> <p class="ql-block"> 青春谱就军魂颂</p><p class="ql-block">直至开战前,通信部领导考虑到军区前指预定的广西方向作战部署是部队从靖西、龙州两个方向出击,而这两个方向越南境内都是山区,地形非常复杂,对通信联络有一定影响。为了确保战时通信联络更加通畅,决定由我们通信团抽调部分精干力量组成两个通信队,分别随41军和42军出击,游离于边境至越南境内几十公里纵深的范围之间,专门负责这两个军与军区前指之间通信联络的转信任务。于是,我被抽调随第二通信队行动(该队以一营为主,负责广西龙州方向作战部队通信保障的转信任务)。苏参谋随第一通信队行动(该队以二营为主,我六连的战友,我的铁哥们儿,同为海军子弟的王蒙也在该通信队,负责广西靖西方向作战部队通信保障的转信任务,虽在不同作战方向,但仍是共同对越作战的战友。具体情况这里不作介绍。)。</p><p class="ql-block">第二通信队由我团副团长林育文同志和一营营长杜正前同志带队,抽调装备精良、人员精干的部分台、站组成。其中有技术拔尖、综合素质良好的老台长梁启松、曾进恒等台、站领导;还有与我一同在训练大队培训毕业业务技术全面的孙建华、葛培鑫等多名技术骨干。该队组建后一直随广州军区的王牌军42军行动,较好地完成了该军与军区前指之间通信联络的转信任务。</p><p class="ql-block">开战前几天,我随同林副团长,带技师郑洪印(也是军队干部子弟)他们那个载波站,一路开通载波线路到了某处边境线上。抵达之后,该站迅速开设并沟通了联络,大家都松了口气。我见已经完成了开通任务,出于第一次到边境线想马上看看越南的强烈好奇心,便拉着郑洪印下了载波车,向边境线上那个海拔约一百多米高的小山爬去。就在我们快爬到山顶的时候,就听林副团长冲我们大喊:“快下来…”由于听不太清楚,我们还是坚持上到山顶,第一次领略了“异国风光”,在那小小的山头上满足了大大的“好奇心”。这时,便听到林副团长更大声的喊叫,虽然听不清喊什么,但我意识到肯定不好了。所以心慌慌的,立马拉着郑洪印“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刚到车边,就被林副团长铁青着脸兜头一顿“训”:“干什么去了!简直是胡闹!现在是战勤电话,出了问题你们负得起责任吗?!”语气非常严厉。原来是郑技师沟通了载波电话联络后刚刚离开,接手的载波员不知怎么搞的又断了联络,林副团长这才急眼了。意识到问题严重,我和郑技师一声都不敢吭,赶紧“窜”上车一通忙活,直到看着载波电话重新沟通了联络,并且明确没有误事,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作为林副团长手下一员爱将,平时对我喜爱有加,而且我也自认平时还算是比较优秀,很少受到这么重的批评。但此时差点惹出大祸,受他一顿狠批也不觉得冤。只是连累郑洪印挨批,心里非常歉疚。“好奇心害死猫”我算是更理解了,此事教训深刻,真是后悔极了。</p><p class="ql-block">开战前两天,我们从边境上往通信队驻扎地返回时天已黑了,路上遇到向龙州水口边境方向开进的坦克、装甲车车队。由于道路比较狭窄,夜间会车非常困难,只好停在稍微宽一点的路边,等待一路轰鸣而来的坦克车队缓缓过完再走。因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坦克和装甲车,兴奋不已,就一辆一辆的数数,结果数到差不多天亮时分,车队才过完,总共三百多辆。看到我们中国军队实力如此雄厚,仅这一个方向就集结了三百多辆坦克、装甲车,心中感到无比自豪。</p><p class="ql-block"> 2月17日,开战的第一天,42军大部队便从龙州水口及各穿插点突入越南境内,我们随后跟进到边境的一个村庄,见到一处牛栏里堆满了背包。此情此景,令我内心非常震撼和感慨。我想这不知是哪支部队为了徒步穿插轻装前进,将士们连背包都不带了。心里既感动,又为他们担忧。因为正值初春又是雨季,夜晚还是相当冷的,真不知那些没有被褥御寒的战友们怎么熬过那夜夜春寒。 </p><p class="ql-block">由于我们是脱离大部队行动,吃、住条件都比较艰苦。其间,我们睡过山洞(较为固定的驻扎点是位于板曲的机务站),睡过边民简陋的民居,甚至单台派遣执行任务时就在电台车上随便对付着“猫”一晚上。有一次我带一个台(印象中好像是孙建华他们那个台)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晚上住在一户边民家中,主人是一对新婚夫妇,虽然刚刚结婚,但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连床都没有,看着着实令人心酸。为此,我们临离开时給他们留下了一些罐头和压缩饼干。吃的方面,有时在后勤补给因运输困难,一时供应不上的情况下,就只得靠压缩饼干和罐头来维持。即便是补给跟得上,品种也很单调,那时吃的比较多的是那种大柿子椒,因为既便于运输又便于存放,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总是吃,多了也受不了,吃得我到现在还有点怕吃它。更为头疼的是安全警戒问题,脱离大部队行动,安全警戒问题就要完全靠自己解决,除24小时通信执勤人员必须保证之外,还要安排好警戒人员。因此,人力显得非常紧张。 越南人先后经历了多年抗法战争、南北越战争及抗美战争,经验丰富,加上凭借复杂的地形,还经常利用小股公安部队和民兵打游击,说实话还是很难对付的。我们的大部队虽然攻无不克,但对那些分散躲进山洞的零星之敌却很难扫清。所以,不少医疗救护机构和后勤保障机构、人员会遭到袭扰、破坏,造成人员伤亡。此外,还不时会有车辆、人员在路上遭到冷枪袭击。所以,不能不加强警戒。</p><p class="ql-block">有一次,42军攻克复和,我们乘车前往复和县城,一路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想这也许就是战争的味道吧。除了偶尔几声冷枪外,四处一片死寂。眼前所见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树木枯焦,城镇村庄几乎都成了废墟,可见战斗的惨烈和战争的残酷。当时正值雨季,道路泥泞不堪,由于来往车辆太多,车辙印太深,我们一辆英吉普电台车(印象中好像是与我一起从训练大队毕业的王爱国他们台的车)不慎刮了底盘,油箱被刮破了,无奈只能把车拖到一边补好油箱再继续前进。</p><p class="ql-block">记不清是开战后的哪一天了,42军126师炮团突然与师、军及军区前指中断了联络。在较长时间失联后,经多方联络仍联系不上该师炮团,军区前指首长非常焦急和担心,指示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该师炮团。为此,林副团长当众宣布:联系上该师炮团的同志给予当场记功。报务主任孙建华(也是军队干部子弟)靠着过硬的专业技术和本领,经过长时间的呼叫、搜索、守听 ,终于在军区收容台的频率上搜索到了该师炮团微弱的电台信号并迅即沟通了联络。对方也是一位老手,双方通过三次交叉识别暗令识别确认之后,抄收了对方一份不到一百组的电报,当即交单边带电台用有线发到军区前指,重建了该师炮团与上级的联系。为此,林副团长当场兑现了承诺,宣布为孙建华记三等功一次。</p><p class="ql-block">撤回境内之后,根据上级指示,我随同林副团长前往42军军直通信营,协助进行通信保障方面情况的战后总结。从材料中得知,仅仅42军属下的124、125、126师每个师都牺牲了一千多人,共三千多人。这些英烈为保卫国家领土和人民幸福安宁,英勇献身,牺牲在金色年华铁血的青春岁月,令人无比崇敬和惋惜!他们像高山,像松柏,他们是丰碑,永远矗立在人们心中!</p><p class="ql-block">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无尽的思绪就如潮水般翻涌而来,一波接着一波,原本随着岁月流逝已慢慢模糊了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虽然岁月更迭,人事变迁,但当年所经历的一切仍时常在脑海闪现。回首往事,当年参战的将士们大多是十七、八,二十几岁的热血青年,正值风华正茂,金色年华。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挺身而出,用他们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忠诚和青春热血,谱写了一曲气贯长虹的军魂颂歌。共和国的旗帜上又增添了一抹绚烂的参战将士们血染的风采。</p><p class="ql-block">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硝烟早已散去,曾经为保卫国家领土主权安全和人民幸福安宁,在这场战争中舍生忘死、牺牲奉献的英烈及参战将士们也似乎已被人们慢慢淡忘了。但不管怎样,历史不会忘记,党和人民不会忘记。我们这些曾经亲历了这场战争的人,更是不能也绝不会忘记这一段经受了生与死、血与火考验,终生引为自豪的历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