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山区游记（之一）

佳德口腔 韦博士

　　异域、羁縻、土司、郡县，是西南地区边地少数民族走向中华民族大家庭的通途。

楚人探路，秦汉远征，元代扩疆，明代土司，清代改土归流......在黄河、长江地域文化强势熏染、侵袭下，经历代先贤不懈努力，疆域混元，文化融合，成现代华夏。

大川峻岭，风光秀美；土风异俗，文化多元；地域自成一系。

其之佼佼代表，舍武陵山区者谁!

岁在辛丑年八月、九月之交，长假在手，遂有武陵山区之游。

第一日 阜阳市——湖北省钟祥市长寿镇（农历七月二十四日，公历 2021 年 9 月 30 日）。

考虑到明天的车流量和路程，决定提前一天出发，顺便小游下桐柏山。

多次走阜阳——驻马店高速路程，今天想换个走法。

　　第一天行程

　　至阜南县。近年来阜南城区规模膨胀，扩展较快，城北新区发展尤其令人刮目相看。看了下码表，阜南县城南北距离超 8 公里；县城常驻人口约在 40 万左右。阜阳市提出未来建设成 I 型大城市（人口300——500 万人） 的雄心勃勃计划，现在城区人口仅 152 万人。未来阜阳、阜南同城，此计划或有可能实现。

阜南县至河南省淮滨县的道路，过去拉沙子的运输车特多，连绵不绝，今次基本绝迹。行观淮滨县，感觉经济发展上不及阜南县。

上高速，走淮内高速淮滨段，柏油路似优化版细碎砂礓路面，同向两车道间似无分界划线，路边装饰及其简陋，是走过的最差高速。

来到口述中记忆的“南乡”——息县。上世纪七十年代，堂兄等多次拉架车来此地贩运大米等，讲述那美好的鱼米之乡“南乡”。息县、淮滨均在淮河之畔，还是属于淮北大平原，“鱼米之乡”恐为过矣。但在当时，与安徽的“西伯利亚”——阜阳相比，应该是有些差距。

此地西周时为息国，楚灭息国后设息县。将近 2800 年“不改初衷”——息县未易其名。仅次于“邯郸”，超过“咸阳”、“洛阳”、“舞阳”、“即墨”等诸多“长寿之城”。无深厚之历史，难有几千年之城市史；非坚韧之志，恐有易帜换名之举动。作为“化石”般的城市之名，为之一赞!

历史上，息县首屈一指的名人当为“息夫人”，入春秋四大美女——息妫（陈国公主）、夏姬（郑国公主）、齐文姜（齐国公主）、西施（浣纱女）之列。因其绝代容颜，目若秋水，脸似桃花，又被称为“桃花夫人”。息妫为陈国公主，先为“息夫人”，息灭国后又被立为“楚夫人”，后人谓之一生有“一身赴难、劝课农桑、推崇新政、辅幼称霸”四项功勋。息妫从“息夫人”到“楚夫人”，当为太史公描述春秋时期“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之注解也。

李白、王维、杜牧、韦庄、宋之问、袁中道等历代名家皆有诗词咏叹息夫人。其中，杜牧“题桃花夫人（即息夫人）庙”诗云：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度几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出高速，走丘陵小路至小林镇。此地为桐柏山北麓，见标牌乃鄂地管辖范围，甚是诧异。走 G240 前行，浅浅的山体不到 50 公里，仿佛行走在高丘陵之间；山体相距远，普遍在 200 米以下，山间现大面积谷地；远观山上树木稀疏，近看荆榛杂坡，了无幽意。路边见“王子城村”，此地应有故事。今天最主要的计划行程是游观桐柏山，甚是失望。

　　桐柏山

　　入随州市区。见随州市博物馆，想起了震惊世界的曾侯乙墓编钟。

随州在东南——西北向山体的桐柏山、大洪山之间，中间有宽约 30 公里的谷地；其谷地在随州、枣阳之间，名随枣走廊。历史上南阳盆地与江汉平原之间沟通，有两条道路，一为随枣走廊，一为汉水。抗战期间中日对决二十二次大会战中有随枣会战，即发生于此地。

到随州还早，再行一程。

顺 G346 前行，复入大山之中，乃大洪山也。大洪山南北厚度超桐柏山，远山屏列，树木荫郁，野趣渐生。山谷中或有谷地，作物生焉，少见居民。此山又名绿林山，西汉末年之绿林、赤眉起义，啸聚山林之绿林兵，即麋集此地，留下“绿林好汉”之名。

　　大洪山

　　大洪山区洪山镇

　　长江、淮河之间，有三座大山：桐柏山、大洪山、大别山，其战略纵深依次增加。历史上，未见过桐柏山农民起义之类。盘踞大洪山的绿林兵，最终成就了东汉开国之主——光武帝刘秀，绿林之人有二人入选东汉开国功臣之“云台二十八将”——贾复、马武，血食一代。而大别山，其东、西、北皆有红色根据地，即张国焘、徐向前之红四方面军起家之地，将星云集；盖其地域广大，更可迂回也。

宿钟祥市长寿镇。地临高速入口，方便也;名佳地嘉，山脚之下，山水养人；小吃铺老板云此地现有百岁老人超百人。真“长寿”之地也!

　　 第二天（长寿镇——湖南省湘西州龙山县里耶镇）

　　第二天行程

　　早出长寿入高速，远山一抹青黛，云气漂浮，簇簇杂树掩映村落，有炊烟升腾。红瓦白墙，红叶染树，丘陵多彩。大地何其美也。

路边有“明显陵”的标牌，才想起此地乃明代嘉靖皇帝龙兴之地。明代皇陵在南、北直隶，南直隶（南京）——明孝陵，葬太祖洪武帝朱元璋，北直隶（北京）——十三陵，葬明代其他皇帝，还有二帝（二任及七任皇帝）无帝陵。

中华文化为“礼乐文化”，上悟天道，礼乐德化，威仪有序，伦理规范。此西周奠定，孔子推崇，汉代大行天下二千余年。尊卑有序，提倡的是嫡长子继承制，有嫡继嫡，无嫡继长。明代帝系曾发生过四次转折，基本上每次都引起巨大纷争，就是因变动此约定俗成之文化制度而来。

第一次，为二任（太祖朱元璋长门长孙建文帝）、三任（太祖朱元璋四子成祖永乐帝）皇位之争，史称“靖难”。第二次，为七任（景泰帝，后废为郕王）、八任（天顺帝）皇位之争，史称“夺门”；六任（正统帝）、八任（天顺帝）皇帝为一人，六任皇帝北征瓦剌被俘虏，其弟继位成七任皇帝，后六任皇帝复位为八任皇帝。第三次，十一任（正德帝）皇帝无子，其堂弟十二任（嘉靖帝）皇帝继位；其后因嘉靖帝生父之称谓问题（类似之清末光绪帝、宣统帝皆无此问题，光绪帝生父、宣统帝生父皆无帝陵），引发朝堂混战，史称“大礼仪”。“明显陵”，乃嘉靖帝生父之陵墓——规制为帝陵标准。第四次，十六任（天启帝）皇帝无子长成，十七任、也是明朝最后一位（天启帝之五弟，崇祯帝）继承皇位。

山水转折处显曲线之美，历史转折处必惊心动魄。

在江汉平原上高速奔驰。无际之平野、树木掩映之村落、宽阔汉江上连橹之码头皆飞驰而过，忽然看到了“纪山”的标牌。

啊!啊！原来是有纪山！原来楚国最重要的都城“郢都”——也就是“纪南城”，因为是在纪山之南，真读书不求甚解也。

这是一座太有历史的城市，这里书写了大半部的楚国历史，小半部的春秋战国史。自前 689 年楚文王将都城由“丹阳”迁址“郢都”，到前 278 年楚顷襄王时期，秦将白起攻破郢都，郢都存世凡四百余年。这里，诞生过屈原的《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楚辞》，鸣响过春秋五霸楚庄王的战歌，演奏过“阳阿薤露”、“阳春白雪”等乐曲，留下过“晏子使楚”、“张仪欺楚”的国家条约......在白起破楚拔郢五十余年后，楚国灭亡；再后二十年，秦国一统宇内。历史大势浩浩汤汤。“郢都”的消亡，实为秦汉时期中华第一次大一统开启了序曲。

高速从荆州市区穿过，看到了“太岳路”，原来这里是明朝首辅、大改革家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因出生地之故，尊称“张江陵”）的故乡。高速路与市区路共线过长江，车拥挤缓行。

车行公安县界，河湖棋布，地势平坦，洞庭湖地区之江南膏腴之地也。此地何“公”之“安”？回看三国时代，荆州牧、左将军刘备扎营油江口（今公安县政府所在地斗湖堤镇），取“左公安营扎寨”之意，更名“公安”；亦当时“南郡”所在地。其原名“孱陵”，在《三国演义》中亦比较有名。中国文学史上提倡“独抒性灵”、开创出“公安派”的明代“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亦此地人。以区区小县称名于文学流派，实大不易矣，真人杰地灵也!

复南行，至澧县左右见起伏之山脉，峰峦秀媚，草木淋漓，此武陵山之余脉。穿行低缓山脉者再三，过临澧县境，入常德市。

武陵山区地跨湘、黔、渝、鄂四省，面积广大，古“黔中郡”、“武陵郡”也，与四条河流——澧水、沅江、乌江、清江密切相关。澧县、临澧，已说明于澧水关系；古之“山空水碧”之地也。观屈子《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早在战国时代，此地已入楚国版图。

　　沅江支流酉水河畔

　　影响武陵山区的最大河流乃沅江，千百支流深入武陵山区腹地，最长支流入贵州东部。常德乃“武陵郡”治，扼沅江入洞庭湖之要冲，自古为湘、黔通道。

常德最古老的名人，当推尧舜时著名隐士善卷先生；与许由并 列为上古两大高士，巍巍乎泰山、北斗！相传为唐尧“帝者师”，帝舜禅位以天下相让，善卷坚辞不受帝位，后归隐居枉山（常德德山）。其德化天下之故事对中国道家文化、隐逸文化产生了及其深刻的影响。山东单县得名源于善卷，江苏宜兴有著名景点“善卷洞”，亦纪念也。

至战国后期，由湘入黔之水运枢纽常德又有故事。时楚国渐渐难以抵挡秦国侵袭，欲开辟第二战场，从滇地奇袭蜀地以解危困。遂派将军庄蹻率军顺沅水上行，扫且兰国、夜郎国，跨黔入滇。不意秦国攻陷黔中郡，绝断楚军后路。不得已，庄蹻在滇地称王，建立滇国。这就是著名的“庄蹻入滇”故事。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二十二次大会战之常德会战，国军血战日寇，亦留下许多感人故事。时据守常德之 57 师师长余程万一封电报，读之让人泪奔:“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职率副师长，师附，政治部主任，参谋部主任死守银行，各团长划分区域，各扼守一屋，做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74 军万岁。”

“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抗战之历史，民族血脉之艰难保存，应永志不忘！

由常德转而西行，入武陵山区腹地。

慈利县附近。远观山体青黛色，山体毛绒绒似披上青绒；见半边山体阳光照射下泛青黄色神韵，熠熠生辉；半边山体似云彩遮挡，深青如暗。一面山体光色变化如是，最高明的画师也难忘其项背。

张家界附近，山色秀丽。远观山脉顶似平齐，非错落有致状；有山顶直角折而下数百米，峰骨峻拔，青霭中泛灰白，嫣然不同流俗。天门山乎？

过白云山隧道，骚气迷漫。普洱茶之“易武骚”，难道就是这样的山体？

　　里耶古镇夜景

次里耶古镇。到达古镇天已稍黑，古镇灯火通明，映照万家。古镇临酉水河而兴，上可通达山区腹地，下经沅江入常德可通洞庭湖；至清朝雍正年间，形成了码头商埠，成为湘、鄂、川、黔边境贸易中心。当地居民说古镇原有 7 街 8巷，最长道路有 3 公里。沿街随便转转，两边商铺房屋木质门面，楼顶飞檐挑角，有徽式马头墙间隔；路面石板新铺，繁华商区倒挂千盏透明花色纸伞。一单间门面敞开无人，入内，有五层进深约 30 米；二进有木梯通阁楼，后皆一层，最里层房屋低矮，顶部似为斜坡；估计白昼后几进亦昏暗。又见二层店面三间开间无人，似店面撤离；二进院落内中有天井，四水归堂，左右两面三间对立；三进院落为砖瓦阁楼式老建筑。

晚餐吃当地特色小吃“粉面”，为米粉做面，缠绕如麻花，汤味似馄饨，口感甚佳，一箸而尽。

晚宿里耶镇。

晨过钟祥

山生薄雾户生烟，

树木葱茏掩赤砖。

万丈洒开浓墨画，

谁知显庙帝王田。

　　 第三日 （里耶镇——重庆市秀山县洪安古镇）

　　第三日行程

　　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所述乌龙山，其实就是大范围的武陵山区；再小范围，就是里耶镇旁边的龙山县、永顺县、古丈县左右。土家、苗民所居，山高谷深，崎岖难行，通行不易，历代政权统治力量难以企及。红军时代，贺龙所部就在此地。

里耶镇因受酉水河水灾，二十年前修大堤防护，不料却有惊世发现，改写了秦代历史。

取土发现了木简，再探发现了古井，出土近 4 万枚近 20万字秦简。当地在秦代古城原址上建了古城遗址，又在镇边修建了秦简博物馆。博物馆内有大量的秦简研究、解读成果。

　　秦简博物馆

　　按秦简所记，秦代设立了洞庭郡(因秦代历史短，尚不知郡治所在地，疑为军事需要临时所设)，里耶镇为迁陵县治所在。起义军将至，迁陵县府将档案资料扔进井内，待秦军“剿匪”后再行打捞。不料秦王朝覆灭，秦简入水，方得意外保存。考古界对文物有“干千年，湿万年，不湿不干就半年”的说法。秦简保留，概天意也！

秦简记录时间为秦始皇（含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到秦二世二年（公元前 208），内容及其丰富，涉及到社会管理的各个方面，是一本秦代的百科全书。有许多破译的档案令人印象深刻，如：九九乘法表等；官员一天吃两顿饭（估计平民也是），没有午休；武器清单出入库十分详细；相当多的偷盗罪以劳役代替实物返还的判决（估计还是穷）；买卖奴隶的请示记录（当时有奴隶）等。史籍浩瀚，如以秦简史料拍一部接近史实的秦代历史剧，不需编造，只需连缀史料、人物，绝对能超过韩剧之流。日本有官方支持的长篇电视历史剧——“大河剧”，其实要拍中国版的“华夏剧”，素材不知凡几，上位者有意乎？

有人研究秦简，秦代仅偷盗罪就列五十余项。联想到商鞅逃亡之投门不纳，陈胜、吴广之“失期皆斩”，秦廷法网密布，可见一斑!刘邦占领秦都咸阳后因“天下苦秦久矣”，仅仅“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因拨乱之举，得百姓信赖而随从，遂有天下。天何言哉？徒生一叹！

里耶古镇

一曲河湾一水春，

山深洞壑育山民。

长街向远津船在，

却道迁陵写大秦。

　　登“湘西屋脊”——八面山风景区。早晨，沿崎岖山路，蜿蜒爬升，走着走着不觉成一路车队。对面来车亦浩浩荡荡，几十辆车队络绎而下。两车道山路会车让人不觉降低车速。车行半山腰观景平台，见白云漂渺，青翠色铺满大地，村舍俨然。途行多次堵车。临近山顶，苍郁树木渐绝，山石披草，己是高山草甸区。山顶原上见一数十亩小型草原。又拐入最高山峰，观八面山乃由数十山峰而成，周遭山峰耸立，山肩相连，顶部围成数平方公里大原，原上亦有小突出之山峰，

分割几大区域。见数十蒙古包；山间小草甸；数百单体式渡假村；多处正在建设零落式休养别墅等。

登极俯瞰，群山脉络清晰;远山翠波，时披云雾；嶂开江流如带，复隐于山背；山洼处谷地数里，城镇、村社点点；八面山半壁，生云雾几，悠闲漂浮。风卷野草，飒飒有声；太阳高照，凉风习习。山顶帐篷数十，多小童嬉笑其间。八面山处于开发建设期，来回均有大面积堵车。此，有待改进。

　　八面山顶

　　去大名鼎鼎的“边城”——茶峒古镇，看看那沈从文笔下湘西边陲隽永、清新、秀丽的人文自然风光。沿山间道路，在没有明显的山水地理界限中，不觉间就突然转入重庆市秀山县境内。可分别的是，山间谷地增多且面积增大，山峰孤起圆润，似桂林山色一二，极个别山峰峭拔苍然，绝类桂林。此喀斯特地貌中期阶段，再千万年发育下去，乃成又一个桂林——“武陵桂林”也。

入秀山县洪安古镇。见沿街建筑仿古包装，一高数十丈巨岩临街，下部微内凹，有步道穿过。古镇主街与清水江直角相交，拾级而上百余石板路，再下数十石板而下，前行数百武，始自河边。路边两侧皆古街。主街相交一侧为另一古街，远不如古街繁华；另一侧通一小岛“三不管岛”——古时湘、黔、川皆不管之岛，现岛上建有宾馆。主街通到江边，乃码头所在，有缆船通对岸茶峒古镇。旁小楼外墙有“二野司令部旧址”标牌。

　　摄影处洪安古镇,对岸“边城”——花垣县茶峒古镇

　　码头大小游船数十。询价，坐手摇单浆游船往上游而去，水质清澈，波澜不兴；余兴致勃勃代船妇掌橹而行，数息而有不支之虞；往上游几百米至贵州界返回，其岸边立有湘、黔、川分界石碑，照相者几。百米外又见“二野”入川码头。

　　洪安古镇

　　过大桥，顷刻间入花垣县茶峒古镇。三条古长街均与河岸并行，石板路面，古色古香之木楼鳞次，雕梁画栋，市廛繁华，商铺林立，游人不绝。参观一屋，三进小院，门面、天井、居室、天井、居室，次第井然。又见一长屋，从门面可看到屋后，一线竟百米之长。沿河成景观街，有各色吊脚楼，部分小楼后有小门，离地 2 米高，不知何用。

见沈从文广场，费解的是未见任何纪念之物。先生有汉、苗、土家血统，大有才华，用一己之力将茶峒古镇之《边城》推向全国，曾于 1987 年、1988 年两次入选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惜四九年后不再从事文学创作，而改为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矣。

近岸一洲渚，建设方酣；夕阳临渚上，稍作殷红色；临河多档板，影响观感。

　　花垣县茶峒古镇

　　清水江入酉水、沅江，上通贵州东南部腹地，乃千古航运通道。“边城”茶峒不惟风景秀美，实交通要道也。惜哉今已断航，船橹林立、挑工络绎、货积山堆的“边城”已成绝响。洪安、茶峒，一江两岸古镇，皆称边城，今略观之，洪安实逊色也。

湘西四大古镇——龙山县里耶镇、泸溪县浦市镇、花垣县茶峒镇、永顺县王村(芙蓉镇)，今已观其二矣。

宿重庆市秀山县洪安古镇。

临茶峒古镇

边城杂岸竞傩巫，

万壑千溪下五铢。

莫问轻舟何所处，

风吹苗寨夜郎途。

　　 第四日 （洪安古镇——湖南省怀化市区）

　　第四日行程

去大名鼎鼎的“矮寨大桥”。途中，见山脉连体，孤峰式山体几不可见，又别于昨日。莫名之地，半山处停车区有一观景台，介绍此地依河为界，乃古代苗汉分界处，山顶建有楚长城，防苗民侵扰也。半山俯瞰，树木杂生，遮蔽山下河道。四面远观许久，不见长城、烽火台等痕迹。

　　矮寨大桥

由矮寨镇前行，入大转折盘山路，得反复远观大桥。据介绍此盘山路乃抗战时期湘黔通道，今大部已费弃，尚保留部分已加宽，大幅盘旋路面约略可知昔年光景。

德夯大峡谷是武陵大峡谷精华所在，绝壁高耸，峰林傲立，溪河交错，植物繁茂，丽色夺人。矮寨大桥跨德夯大峡谷，两岸峭壁之上立高悬索，桥横跨侧面漆红色，举目万绿之中一线红色夺目。大桥一侧悬崖半腰处立三五石笋，直立插天，亦壮色也。

　　矮寨附近

　　在矮寨镇附近入山间小路游逛。入深山数里，逶迤寻壑，似入三面峭壁之峡谷。路随水转，似溪似河，水清见底，路边观览之车马不绝。三五友朋，久淹其间，或戏水，或钓鱼，或乱石行走，或高卧树茵，休憩者多矣。数里山路呈峡谷态，山多挺拔俊逸。此德夯大峡谷景区之余脉乎？

　　苗寨

　　前见胜色渐杀，复返回，又入大道行。路边有挂“传统古村落”标牌之苗寨。寨依山而建，房屋灰色墙砖勾勒白石灰缝隙，覆暗灰色小瓦，三二层独立式民居，于山色相融合，甚为好看。信步而行，村内小道曲折，房前屋后菜地农作物，几不见居民。转出寨外公路，一群身着敝襟二三十余人路边聊天，望之全为汉民。路边一小摊售食品，购当地苗人常吃之油炸小鱼，咸甚，口感不好，为示尊重强行咽下。摊主木讷、朴实，乃本地苗人？某夫妻自恩施来，坐食摊一隅，自言乃土家族，述土家、苗家食物等，言谈甚欢。

湘西，以风景秀美、多民族混杂、文化多样、奇风异俗而著称。大湘西，传统上包括今湘西自治州、怀化市全部，张家界市、邵阳市、常德市之一部，共 20 余个县市。小湘西，专指湘西州 8 县市。

大湘西地区有几大神秘现象，令人毛骨悚然，至今无法解释。一曰“赶尸”，法师施法深夜驱尸而行。沈从文写道:“经过辰州(治沅陵)，那地方出辰砂，且有人会赶尸。若眼福好，必有机会看到一群死尸在公路上行走，汽车近身时，还知道避让在路旁，完全同活人一样。”赶尸须施符，“辰州符”有地界，超过界限老法师亦无能为力。二曰“放蛊”，将蛊暗施于情、仇之人身上，使其饱受痛苦。网络上某人云：居湘西之地，小时调皮，多次作弄一食摊老妪。一日回去后腹痛如割，其祖母细问缘由，备礼品请老妪至家。老妪解释小惩大诫，烧符念咒后，令小儿服符灰；服毕未久，拉出半盆虫子，恶心至极。后凛凛然，不复少时无惧、无视也。天下之大，奥妙之深，谁能尽始？！只是不那么光明正大，在中原文化体系内，难以接受。

入山峦、盆地、宽谷构筑之地理单元，旅次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首府吉首市。城区界山峰间，布山间十里谷地上，南北狭长；峒河、万溶江穿市区入武水汇入沅江；穿最主要道路之人民路，左右观，见两街区外皆山。

　　乾州古城

　　“凤凰的兵、乾州的城。”乾州城“因其十里盆地，二水环洲，三陆横陈，状如乾卦，故名乾州。”乃苗疆首府，是苗疆文化融汇与传承之地。

入吉首市区内乾州古城。把守墙门者皆着古代服饰，“兵”、“勇”大字覆胸背。古城南北约 500 米，东西约 1000米，临万溶江；古城外十里河道沿岸披古色建筑鳞次，差有次第。“三门开”乃天下少有之绝境，江滨城门月城开三门，中间主楼城门，两边左右耳楼各开一门，布局成“品”字形。城跨万溶江桥六，乃车行桥二、风雨桥二、藤索吊桥一、间隔阻水石砌桥一。入文庙，影壁即临街外墙，大殿内夫子塑像正坐，两侧孔门四圣十二哲侍立，肃穆森森。

城内名人故居多。清代中后期陆续出湘西将领者几；如原湘军水师提督、抗法收复台湾的陕甘总督杨岳斌者；抗击八国联军血战大沽口的天津总兵罗荣光，见罗荣光张贴湘西“招募兵勇”告示。清代苗人尚王化未久，多有悍勇，时有官方征召；上世纪湘西土匪横绝一时，“招安”后于五十年代初入朝参战，亦极度顽强。又见民国政府陆军次长、上将傅良佐，抗战中第一个击落日本侵略机的飞行员、空军中将（苗族）石邦藩将军等故居。又见“翦伯赞寄寓处”。翦乃维吾尔族，上世纪之著名史学家。元代时其先人畏兀儿助蒙古军南下，元朝一统后部分“色目人”遂于要地驻扎，后定居湖南桃源，桃源县之维族来源若是。

城内又多见老门店，挂一二百年名号之店铺者几十。见苗绣、苗刀、苗银、苗医、苗服、苗茶、苗药等店铺，苗疆之腹心，不虚也。又见湘西非物质文化遗产园(百工坊)，着民族服饰技工者几现场操作，展示湘西非遗文化。城内家家户户门前均挂刷底漆之木质对联，恰如其份映照主人身份、职业。城内西北更有大、小方塘几亩——“胡家塘”，小桥流水，荷叶满塘，旁立高门几户，亦雅居也。小城游客不多。

　　去凤凰县途中，大约山不甚秀，低矮无奇，树丛杂乱，枕籍岩阿。

入凤凰县策马徐行，城内人、车显著增多。凤凰古城、芙蓉镇、张家界等特别热门景区之类，此次不预安排，保留一次今后跟团游的机会。

终于到了今天的旅行目的地——怀化。作为“黔滇门户”、“全楚咽喉”，宋代以“怀柔归化”之意设怀化砦，此怀化之名由来也。

上世纪，因工业化需要，国内出现了一些新型城市：因资源而兴的资源型城市，金昌、马鞍山、攀枝花、新余等等;因交通而兴，火车拉来的城市，蚌埠、石家庄、鹰潭、怀化之流。其实，怀化很有历史感，极其文化色彩。

当战国时代，大诗人屈原曾来到楚国南境(怀化一带)，所见乃山高猿居之所:《九章·涉江》“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明清易代之季，有苏州画家、大孝子黄向坚屈行数千里赴云南迎奉双亲回归，有《寻亲纪程》、《滇还日记》问世。记在怀化一带辗转穿行，人虎对望，惊心动魄。“石伢子”亦曾在韶山遇虎。可知迟至 1900 年代左右，大武陵山地区还有野兽横行，荒蛮难入。也唯此开发较晚，才保留了更多的土著文化。

汉代，对湘西少数民族有“武陵蛮”（今常德、怀化一带）、“五溪蛮”的蔑称。所谓五溪，指沅水中上游五条支流，入深山之中，位川、黔、湘、鄂交界，处苗、侗、瑶、土家等多民族聚居区域。舞水穿怀化市区入沅水，恰为“五溪”之一；怀化市正倾力打造“五溪文化”，来源即此。

东汉光武中兴后，“武陵蛮”大寇郡县，朝廷遣“伏波将军”马援平蛮。“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寄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每升险鼓噪，援则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志，莫不为之流涕”。马援门生爰寄生善吹笛，援令寄生笛己作歌和，成《武溪深》，亦纪实也。援后死于此征途中。

武溪深行

滔滔武溪一何深!

鸟飞不度，兽不敢临。

嗟哉武溪多毒淫!

此地唐代隶龙标县，更有太白先生一曲而天下闻名。诗中感慨友人，摇曳的风情却令人极度神往（此次旅行的部分原因源于此诗）。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那就品味下子规啼鸣的龙标和五溪吧。

夜宿怀化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