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惊险而奇妙的旅行(散文)

赵兴海

<p class="ql-block">  早上8点,随着一伙“剽悍”的男女登山队员出发。一行21人,绝大部分队友真还都是未曾谋面的新朋友。年龄最长的是腾冲老汤67岁,与我一样第一次参加“组织”,年龄最小的是山东帅哥小范35岁。据说这次活动选择了一条难度系数最低的线路,说登山还不如说是休闲旅游。</p><p class="ql-block">  穿过芒市坝子,进入镶着水泥坨坨的盘山公路。车穿行于茂密的西南桦、杉木、各种杂木,还有大篷大篷的龙竹林间,路弯子急,路面窄而凸凹不平,不知道山里在做什么工程,庞大的工程车来来回回,一路尘土飞扬,会车得把车速减到最慢,甚至停靠一边。队员们显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各自的话题,似乎对路旁的风景视若无睹。我在部门任职时全州五十二个乡镇,唯一没有到过的乡镇,就是今天要去的目的地。当然,这个乡镇早已撤并,变成了行政村建制,尽管这样我还是有着极高的兴致。路虽然难走,但不遥远,不多时来到了登山出发点——一个半山坡上的茶厂。茶厂主人也是今天的向导热情地招呼我们小憩。然后,便开始了登山模式。</p><p class="ql-block">  我们跟着满头银发的向导老李从他的茶厂出发,翻过一座高山,归入那条来时的弹石路,顺着一条小溪进到了一个叫老寨的村子。据说这里过去是一个很大的村落,如今,已在史诗级的脱贫攻坚战役中大部分村民已经搬迁,稍微留意视野里还有一些断壁残亘的痕迹。村子被包绕在几座大山之中,小溪从村中淌过,小溪上有竹子搭的桥,几家农家乐散布在村中,小溪断成几个小拦河坝,大条大条的鲤鱼在清水里游荡,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流水养鱼。阳光和煦,村中的水泥路如冲洗过一样干净,一棵桃树花开正盛,几位老人漫步其间,整个山村清新、安闲、静谧。不觉想到了小桥、流水、人家、曲径通幽这些词句。</p><p class="ql-block">  我们循着小溪再走一公里多到了老寨瀑布。溪流分解成万千的水珠,从悬崖高处飘洒下来,溅珠吐玉,如蒙蒙细雨,轻轻地落在不深不大的水潭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如一含羞的美少女,看不出有半点要张扬的意味。站在水潭边一股透心的凉气袭来,顿时没有了走路的劳累与热汗,只觉得一身的轻松与凉爽。队友们忙不迭地留下美丽的倩影,依依不舍地原路折返。离开老寨,向导老李直接又把我们带入了深山老林之中。</p> <p class="ql-block">  穿越了几片森林,跨过几块茶地,刚才还是可以开拖拉机的路,突然地断了头。大家毫无戒备地跟着老李上了一座森林茂密的陡坡,反正有他带路,跟着就行。然而,遇到一个打柴的男子,听口气与老李相识,老李问:“回我家的路咋过走”。男子说:“一直往上,到了山梁子再往前走就是了。”这对话让人有点疑惑了,老李自己也搞不清楚下面的路该怎么走了。转念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还是继续向前吧。</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山头,顺着山梁子走了一段,看到一大片泥石流滑坡遗留下来的裸露山体。很陡很陡,很长很长,一直往下延伸到很深很深的山洼子。老李带着我们顺着裸露的山体往下走。其实哪里是走啊,基本上是爬,有的地方实在太陡了,还往旁边有植被的地方拉着腾腾蔓蔓下去。好不容易到了谷底,以为顺着洼子往外走就可以了,哪不知才走不多远,突然出现一个断崖式的大坎坎,根本无法下去。怎么办?只能往侧面的大山往上爬。既来之则安之,队员们对向导老李没有责怪的意思。那陡坡虽然有树木藤子可以攀附,但实在太陡,爬的十分艰难。总算到了坡度缓和一点的地方,老李又带着我们斜着往山洼子方向下了。现在才弄清楚,老李的意图就是必须从山洼子出去。好吧,再继续往下,绕过了大坎坎,再到了山洼子。</p><p class="ql-block">  这回大家都想着已万事大吉,尽可顺着山洼子走了,有队友高兴地喊“到高速路”了。这也高兴的太早了!才走了几十米,一个更高更险的断崖出现在眼前。这时大家对老李真有点失去信心的意味了,大家强烈建议,从侧面的山一直爬到山顶待寻找到山路,再来确定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又一次开始了向坡头攀爬的行程。抓着树、拉着藤子,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登。林子里荆棘丛生,不小心就会受伤,好在每个人都有登山鞋、手套、脚套等装备。经过艰苦的跋涉,队友们硬是以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斗志走了一个大写的N字,终于峰回路转,到了山巅,找到了前路,现在,峰峦叠嶂的群山、我们生活的那座城市、那条城市前面的大河尽收眼底。原来,我们徘徊之处离老李家茶厂并不远,是方向出了错,方向不对,一切白废啊。</p> <p class="ql-block">  回到老李家茶厂,记路器指针落在9.5公里上。老李亲自泡了自制的德昂酸茶,队友们品着山中佳茗,风轻云淡地谈论着刚才传奇般的旅途,就像在说一段很久以前的奇妙故事,甚至感谢老李为大家创造了这次不寻常旅程,全然没有了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却想到了下山时狠狠摔了的那一跤,不能不说有点后怕的感觉。当时在陡坡上,踩塌后跌下一人高的石坎脚,就在落地的一刹那,头就像被人使劲拉了一把,没有被砸在比拳头还大一点正对着太阳穴的石块上。是什么鬼还是神为我本命年设了这个坎,大概是一个大劫吧,万幸被更大的神明破解了。于是我又想到了遥远的童年,想到了我的丫伶(作者注:阿昌语曾祖母)。</p><p class="ql-block"> 五岁那年春天,一个美丽的下午,母亲接了丫伶来照看我,也防止鸡上窝廊(作者注:老家人管堂屋门槛前的厅堂叫窝廊。)来。丫伶着一件黑色对襟上衣、穿一袭黑色素围腰(作者注:阿昌老年妇女穿的黑色筒裙),高高的包头有点弯曲,手持一根长竹杆定定地坐在窝廊打着瞌睡,如泥土一样的沉静,唯有一缕阳光在她亦如泥土般的皱纹上闪烁。你别信她睡着了,当鸡上了窝廊,那根竹杆就会挥舞起来;当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跟前,她就会一把把我揽入怀中:“美,扎扎达,达拜。”美,是阿昌人长辈对晚辈最亲密的昵称,相当于亲爱的,乖乖、宝贝之类的意思,扎扎达,达拜,翻译成汉语,就是慢慢的,轻轻的,不要跑的意思。丫伶总要亲一口我的额头才会松开手。我和六岁的小堂叔,在院子里追逐打闹,院子与菜园子隔开的篱笆上开着紫色的豌豆花,绚烂无比。菜园子里的那棵大梨树开满了白花,一阵春风吹起,花瓣飘落在院子里,飘落在窝廊上,飘落在打瞌睡的丫伶身上。那一刻的画面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上。长大后每到古寺庙宇大雄宝殿,看到那些香烟缭绕中的佛像,就会自然地想起丫伶,想起那个春天的那个画面。原来丫伶就是我心中永远的佛,丫伶在94岁上寿终正寝。大半生冥冥之中总有一种能量让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我总以为丫伶就是那个护佑我的神之所在。</p><p class="ql-block"> 这次旅行,有惊但无险,很累却很快乐。全体队员扎扎实实地体验了一把迷路的滋味,自动把登山级别提高了两个档次,虽与事先设计的行程大相径庭,但大家乐意开心。文章开头用剽悍形容了登山队员,真的走过来后,我才发现这个词用在这些队员特别是女队员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他们坚韧不拔团结友爱的团队精神,以及遇事沉着冷静的姿态,深深地感染了我,让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青春的活力,以及稳健成熟从容淡定的中年魅力,对下一次的旅行充满了期待!</p> 注:视频由吴莉女士制作